第150章
  完了。
  “果然是还小,哭鼻子还要哄。”沈阔看着她摇了摇头,解去一些尴尬。
  薛凉月双手抱胸,“我看师妹不如留下,免得等会打不过了哭鼻子,还要大师兄腾出力气去哄。”
  青丝脸更红了,一双手却伸了过来替她将睡乱的衣服理好。
  “梦都是反的。”黎黎道,把师妹衣领顺直,又抚上她发顶,将她歪斜的簪子插好了。
  她看着师妹红肿的眼睛。
  “走吧。”
  梦一样。
  但......心魔呢?
  青丝偏头去看齐悠白,他张口无言,说的是别担心,心魔已走。
  青丝心有疑虑,但看几人脸色如常,只好暂时按捺住。
  奉英正站在屋外,旁边是垂头丧气的王大娘子和好奇的小雪。
  见几人似要出门,王大娘子将小雪任奉英牵着,自己走上前来。
  “黎黎,你......想好了?”她欲言又止,又红着眼睛道了声抱歉。
  黎黎摆手,“照顾好小雪,今日之事可安排好了?”
  王娘子艰难点头。
  “已将山上的人全喊了下来,”奉英看着黎黎,弯了弯唇。
  “你们千万小心。”
  “庙里的呢?”薛凉月问。
  “也喊了回来。”王娘子垂下眼,半晌才道,“我和他们说已将你们困在这里瞒得极好,今日不会有谁出门去。”
  “黎黎姐姐,你们去哪儿?”小雪睁着一双大眼,看向母亲,“娘也要去吗?”
  “娘不去,娘陪着小雪。”妇人将女儿揽住,似极力抑住自己的失控,“我们在家等着姐姐回来,好不好?”
  “好!”小姑娘依偎在母亲怀里,眼睛如月牙一样笑弯了。
  “那我等姐姐回来。”
  奉英与黎黎对视一眼,扭头先朝地道走去。
  “昨夜我与奉英到庙外查探,薛沣倒没什么动静。”黎黎道,与齐悠白合力将石门推开,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
  “下雨了?”
  沈阔面上生出几丝忧虑,毕竟几人今晚去毁的是青伏本体,那颗巨大无比的虫树。
  薛沣被困庙里暂时不成气候,几人便想着先将虫树解决。
  到时虫树一毁,薛沣必然元气大伤。
  只是守墟弟子皆修的木系术法,若......黎黎知晓他话中含义,却看向齐悠白。
  “师兄所说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奉英所说,恰如那年一把大火毁去薛沣大半元气一样,确用火攻最好。
  青丝听到这话,难免想起越水边上自自己指尖燃起的火苗。
  齐悠白但笑不语,似乎正是看了小师妹一眼,只是说随
  之前计划走。
  几人冒雨上山,行至一半雨却停下,不过脚下仍旧泥泞,好不狼狈。
  沈阔意欲开口。
  “嘘。”奉英摇头,轻声道,“它听得见。”
  这个它,说的便是虫树。
  却也不难想,毕竟这东西邪气甚重,想来也少不了这本事。
  夜中昏暗,奉英的脚步却无比熟悉地绕过一道道树枝,直到终于看见那棵参天大树。几人隐在夜中,远望那虫树枝叶繁茂,除了比周遭树木高上许多许多,似乎便没什么不同。
  ......但只需仔细一眼,便可看见隐没在枝繁叶茂间的碧绿盈光。
  青丝眯着眼,察觉光芒的瞬间却觉得它被发现了似的惊怒,竟朝着自己飞来——她记着奉英的话紧紧住口,目光转去时却被忽地一阵阴风吹得心颤。
  刹那间,雨水如密针般扎下。
  意欲伏击的几人瞬间成了落汤鸡。
  几人对视着,黎黎率先摇头,将不明情况的师妹拉至身后。
  几人鼻间却涌上一阵血腥气。
  却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只听几声枯枝炸裂声响——那刚才还站在黎黎身后的姑娘又不知怎么,迎着雨水猛然冲上前。
  动作快到谁都未曾察觉。
  “奉英——”黎黎不可置信地伸出手,颤抖着叫出这个名字,其中包含诸多情绪。
  下一秒,她掌心化出剑刃,瞬间冲了上去。
  狂风起,似有将天地都席卷的势头,几人周遭朽木落叶难免都被吸着往中心飞去——青丝恰劈开袭来的一节枯枝,耳膜都要被风和枝桠碎裂的声音震破。
  脸颊却传来一阵刺痛,应是被什么东西划伤了。
  “是阵法。”沈阔将师妹一拉,这才发现原地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青丝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咬紧了牙,遥看着已飞往中心的三人。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们怎么能这样?!”她转头对着沈阔喊道,身边人却猛地扣紧了她的肩膀。
  “师妹。”
  熟悉的脸庞。
  但是。
  青丝对上那双眼睛。
  他不是沈阔。
  第133章
  湿漉漉的雨夜中,不知道是谁的伤口先裂开了,血腥气不止。
  “——就按你说的来!”红衣姑娘脚踩半截枯枝立于半空,就在脚下枝条爆裂瞬间,紧握着的剑刃却如柳枝般弯绕,在转身瞬间朝参天之树划去数道青色剑气。而在不远处,齐悠白注视那些剑气在接近树体瞬间如雾般散开。
  “师姐——”
  “奉英,别再执迷不悟。”
  黎黎见此,望向底下静坐着的姑娘,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样。
  王奉英置若罔闻,只轻笑着捡起身边一节枯木将掌上的伤口划得更大。血气飞涌间,这参天大树发出一声极重的嗡鸣,在场之人无不头皮发麻。
  薛凉月再难掩满脸惊惧。
  王奉英将伤口暴露在外,不知嘴中唤了句什么,却见那原本牢牢固定在树上的叶子纷纷剧烈摇动起来,却又将落未落,在枝桠间化作潮水似涌动的碧色虫子。
  正是青伏。
  “黎黎——”王奉英笑起来,“你看!就是这些东西——”
  话说一半,脖颈传来冰凉一片。
  黎黎和薛凉月对视一眼,乘风而起朝着涌动的虫潮而去。
  齐悠白叹了一口气,将剑横起抵近。
  “值得吗?”他问。
  王奉英看着那两人身影,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呢?”她反问,不怒反笑,“你值得吗?”
  他没有回答。
  ——
  青丝想不明白。
  或许她疑惑的表情实在难看,以至于沈阔,或者说薛沣更为恰当,终于施舍给她一个眼神。
  不等青丝反应过来那是个多么厌恶的神色,忽来的一阵风却快过她动作,自她面上狠狠扇过,正巧落在脸上破损之处,殷红血液便自一阵疼痛中滑下。
  青丝捂着脸暗骂了一声。
  被丢在这庙里不过一会儿,四处阴风已将她背后吹得凉透,谁知此刻却从面上疼痛处散出愤怒的温度,如此炙着倒让她又聚起精神。
  薛沣什么时候占据了沈阔的身体?他们竟然都没有察觉。
  对了......青丝眯起眼睛,自前面不远处看见了什么。
  莫非是那根齐悠白找回来的荆枝吗?
  虫树既然是青伏的本体,而荆枝是被沈阔眼睁睁看着被它吞下,虽然不知道齐悠白是怎么取了出来——
  但,是人就有算漏的一天。
  “聪明。”
  阴恻恻的音调,是将沈阔熟悉的声线扯成一团,混响般在青丝耳中响起。
  “什么意思?”她扶着一边的柱子站起来。
  身后,半是凋零的花枝已握在手中。劲风涌动,她如计划中挥出花枝予以阻挡,却在迎上瞬间被碾碎成尘——然后被击飞,空白一片。
  青丝不受控制滑落在地。
  这庙堪称薛沣老巢。青丝握着插进自己腰间那半截荆条痛到意识都模糊,视线只得倚上身后的破墙。昏暗中,她实在看不见薛沣到底站在哪里,却又在此刻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杀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她险少落到只剩一个人的境地。
  青丝握着那截荆枝,抿紧了唇。
  齐悠白和他说过薛凉月曾多次闯进来和薛沣单打独斗,但看他见面时的虚弱模样,看来同样没少受折磨。
  连亲儿子都这样,青丝捂住自己不断流血的肚子,轻轻地呼吸着,难掩绝望——会不会死在这也未可知。
  薛沣既然能借荆枝夺了沈阔躯体,想必也知道现下几人正在围攻虫树。
  ——只恨他们原以为薛沣是出不了庙的。
  好在腰上还带有许多保命止血的丹药,青丝迅速腾出手随意抓几颗进口,噎得要死。也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青丝捂着腰腹,既然薛沣已能靠着沈阔躯体自由进出,那齐悠白几人岂不危险?思及那满树桠的大虫,青丝几欲作呕,要是再加上一个不受控制的薛沣,怕很难对付。
  她必须极力拖住薛沣。
  青丝捂着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索性就这样开口。
  “薛沣,”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拖,只想到一个可能拖住他的方法,那就是——“你后悔过吗?”趁着新一阵风没来得及把她吹翻,青丝忍着心中害怕继续道,“薛师兄曾说起你们的事,你若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