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女涟大人最心疼可怜的孩子。”他感叹道,“反正你二人就先安心住下。雨季一过再回家也不迟。”
  “好。”齐悠白点头,抚着“妹妹”凌乱头发作感激姿态。“大人如此心善,一定能送我们回家的。”
  ——
  二人被送进一个屋子里。青丝还在苦痛自己怎么又变成小孩子的事实。
  ——他爹的好不容易才长得高了,谁愿意缩回去啊!
  一边的齐悠白猛咳了几声,把一个熟悉物什放到师妹手中。
  “......师兄。”青丝师妹痛定思痛,缓慢说道,“我好像能听见一点东西了。”
  比如他好像在咳。
  “你好一些了吗?”她问。
  “还好,不必担心。”齐悠白见她恢复些活力,颇为欣慰地示意,“戴好。”
  ——是她碎掉的“木镯”,被他修好了还是怎样。
  可是这东西不是应该在黎黎哪里吗?
  “你那天不小心落下,黎黎不见你便交由我暂时保管,给你修好了。”
  “戴着。”
  青丝犹豫一瞬,还是听话戴着了。“谢谢师兄。”
  “嗯。”齐悠白给她倒一杯茶,“润润嗓子。”
  失去听力的人真的会讲话很大声,再这样几天师妹嗓子怕是要废。
  青丝偷悄悄摸着那木镯,心上感受自然已经和之前不同。她感觉这耳边传来谁人紧密呼吸,心中一窒。
  他们明明没有离得很近啊。
  “师兄你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刚才并未听见那老者和他说的话,只凭自己心里猜测觉得二人现在处在一个不真实的环境里。
  “我倒觉得我们所处地是以前的越水。”
  ——念及前言,二人心上皆是一愣。眼神也猛地对上。
  “焦护!是不是!”
  许春织曾在那个故事中提到。所以这里难道是百年之前的越水吗?
  “小客人把门开一开,俺爹让我送了东西来呢。”只听门外声响,怕是刚才那老者喊了家人给这两个可怜娃娃送了东西吃。
  /:.
  齐悠白打开门。
  “小客人长得真好看,你喊作什么名?”
  “白悠。”他回,脸上天真无邪。“二位姐姐叫做什么?”
  他看向那开口姑娘身后,是还站着一个碧衣影子。
  “啊,我叫阿姝。”活泼姑娘把自己好朋友往前一拉,介绍道,“这是阿芝。”
  阿……芝。
  第80章
  阿姝……
  阿芝?不就是许春织故事里提到的名字吗?
  青丝眼神转向她看去。
  低着头,看着是个很内向的姑娘,也是只作最普通的乡下女子打扮——头上半点装饰都没有,只用一条蓝色布带简单绕着,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裙。
  那内向姑娘在此刻也半升起一点眼帘看过来,眸光很是温和。她同二人想象中不同,和许春织不是一张脸,却也称得貌美。
  但她的眼睛,那竟也是一双碧色的眼睛。
  “许芝。”
  阿芝张口说自己的名,语气青涩温柔,掀唇时贝齿微露。她此刻被人瞧着,颊面也挂上两个小小的梨涡,莫名将先前内向表皮斩破。
  “先让小客人吃饭吧。”或见二人无言,许芝对阿姝笑道。
  “是了是了!”一边的阿姝这才想起二人来意,忙递装了饭食的盒子去,“你们先吃着。”
  也亏得他们来的时机好——女涟大人寿辰将近,最近村中置办事物多,吃的也不错。
  “再过几天还有水祭,”岑姝对他们掩笑道,“阿爹说了你们的事,到时候可以到河边去看看。”
  早听上游河匪猖狂,杀人不计其数,这对小兄妹由家中亲友看顾,却在途中遇此祸事。这姑娘心中不由酸涩,语气中却充满肯定。她看着二人,“女涟大人一定会帮你们的。”
  一边的阿芝笑而不语。
  *
  “如何,”见那二人几乎是拖着步子回来,黎黎话已出口,“有什么发现没有?”
  回来的正是沈阔和薛凉月。两个时辰前大师兄小师妹离奇失踪,他三人想尽办法都联系不到。先是小灵通那头迟迟无人接听,再是搜人的灵符无处可使。这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半点气息都没留下。
  而河岸处既无妖物气息也没有任何不对劲……但他们四处找寻,连根毛都找不见
  这时候了,黎黎心中却莫名涌现一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
  这一联想不知想到什么,她心中罕见的愈发不安。甚至……白露时节之前师兄要是不能及时回来——或在此期间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师姐看那处,”薛凉月眼神望向远远那处紧闭的房门。“我们走着走着,回到原处倒发现个熟悉东西。”
  黎黎眯眼看去。
  ——竟是一张泛旧的符纸。此前几人并未见过,却在许春织离开后显现。她今日出门未归,但那唤作阿姝的妹妹此刻不就正在房中关着。说来也奇怪,妹妹既生了害怕外人的病,许春织竟就
  这样放心将她放在家中和他们呆在一起。
  黎黎紧了紧手掌。
  “进去看看。”
  *
  千里之外的景国,有人正懒散斜靠在椅子上看那远道而来的信。
  “呵。”
  信纸一展,他终于相信这弟弟还是不听话得很。两年磨练苦楚竟也打不消这念头,又或是早已想到这结果,他心中反倒松下一口气。
  早预知他行径总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陛下,”那年老的太监抱着拂尘而来,头垂的极低。
  “朝夕殿那位……怕是不行了。”她身子早就不好,又加上这两年来柳家犯事实在可恶。即使如今不死,今后怕也是会……
  “嗯。”
  齐珏脸上表情堪称淡漠,却只问道,“柳二呢?”
  “柳二姑娘正在殿外候着。”饶是秦寿跟在这位身边多年,此时却也看不透这九五至尊的心思。柳家之心昭昭,那尽头也就在这几日后,但这些年陛下屡召柳二姑娘,看起来对她却是……
  “愣着作甚?”齐珏稍抬了眼皮,有股难得的疲态。“还得朕亲自去请?”
  得此一言,秦寿再怎样也不愿再想,但这位也不需要他一把老骨头担心。如今只得躬身退去,开了大门去请来那位柳二姑娘就好。
  ......若是小殿下在就好了,他心中不由念到,想到那封仙山传来的信封,叹一口气。
  陛下似乎只有当人兄长时才能开心些。
  他开了门,果然看见那抹瘦小的影。“姑娘请吧。”
  柳书书微微点头,抬脚进去。
  ——即使她这些年入过这殿中多次,仍旧忍不住双手颤抖。
  几年前她就知道阿姐之事耽搁不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家中意图太过明显,她并非察觉不出,而后知后觉家中所犯滔天大罪,又念起姐姐病容,便更加憎恨父亲所作恶事。
  莫非是报应?长姐病气入体,若非得到那人帮助,早就——
  但她竟也只有两年。
  这时柳书书心中便难免怨恨——姐姐少年入宫,除了做父亲名头上所谓“靠山”,什么错事都没做过。她入宫既非自己所愿,也换得家中姊妹一时安乐。
  而自己能为姐姐做些什么呢?
  她病重,父亲喊家中姊妹来不为侍疾而为代替姐姐的位置……若柳家所犯罪恶若要偿命,也是找犯恶之人才对。她早知自小被教会的礼义廉耻成了一个笑话,对亲人的不舍便由他们亲手斩杀。
  门被关上。
  “陛下要臣女找的东西,”柳书书抬起头来,交叠的手掌生出些粘腻汗水。她对上齐珏的眼睛。
  “找到了。”
  ......
  “找到了?”
  “找到了。”岑姝看他二人神色,想必是太过思念家中人。这兄妹二人年龄尚小,离家不说,还遇着水匪,心里不知道有多么害怕。但好在焦护地势平坦河流峡谷没什么躲藏之处,加之有女涟大人,料那些人也不敢来的。
  “姓白是吧?”岑姝看着齐悠白道,“大人已经知晓你们双亲,遣人去了。”
  “......是。”齐悠白抚着“妹妹”额发,“但还有一件事请问岑阿姐。”
  “你说。”岑姝听这一声姐姐听的浑身舒畅,顺手捞了青丝散落额发给她扎小辫。
  齐悠白便开口,“早听焦护是神仙庇护之所,年年祭水节都办得好,”他声音尚有少年稚嫩,此刻却甚为哀痛地低沉下来,“若能为船上枉死亲友祈福……”
  岑姝早有这想法,此刻见他主动提起却罕见沉默,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齐悠白见她神色,心中明白了什么。“我知道这……”
  ——“哥哥。”
  脆生生一句呼唤,把这正交谈着的二人喊过头去。仍“耳聋”的妹妹白清清扯着了兄长袖摆,神色戚戚。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