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她抬头,露出一张清丽面庞,眼下小痣尤其动人。
  “公子既迎贵客,春织就先回去了。”
  “好。”他点头。
  那碧衣姑娘很快退下,谢元朗则移步榻边帮妹妹掖被角。
  青丝跟着他上前去,皱了皱眉。
  谢婉之面颊比之前还要消瘦些,面色苍白唇色略青紫,鼻上隐隐冒出虚汗。
  情况明显比之前更为严重。
  “我和你说过情况,是你自己不信。”青丝把这人轻轻推开。
  她手上撩起青火,弯腰在这姑娘腕上输进。
  ——比之前更加滞涩。
  听了这话,谢元朗脸色骤白。“阿圆、阿圆她还有救吗?”
  青丝感知这姑娘体中阴|湿,只觉得脑袋从来没有这样痛过。
  竟然比之前加了两倍不止!
  “情况一直如此吗?”她闭了眼,试图将灵气传至此人体内。青丝想,她自己的灵气也没有多少,唯二两次传灵竟都是给了这溺水的小姐。
  救不活的话她都觉得冤。
  所以到底有什么不能说?到底是什么,比他妹妹的命更加重要呢?
  ......又不回答了。敢情这大少爷传信数封是想让她来这看哑巴。
  “何必。”青丝作势要收手回来,语气冷硬。
  “你不想说,却要让我千里迢迢来,还要做心甘情愿的冤大头?”她呲笑,“谁愿意?”
  见她真要起身离开,谢元朗终失了冷静。
  “等等!”他上前拉这姑娘的袖子,“你们既是修道之人,难道忍心见死不救?即使我真是有些事不说,这关你们救人什么事呢?”
  青丝:滚。
  她毫不留情地挥开他的手,把那姑娘手腕塞回去,站起身来。
  “走了。”
  ......走了,真走了。
  谢元朗上前查看妹妹情况,见她面色终于红润些,可见这些道人始终是起了效果的。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又该是什么时候。谢元朗闭了闭眼,掩不住的疲惫便在此刻铺天盖地扑来。
  这看着好说话的修道之人实则不然,他想着她上一次离开时朝自己拿走的东西,摇了摇头。
  世上难得有不求回报但求付出之人,他心有前例便都认为世人皆是如此?
  是他错了。
  *
  青丝蹑手蹑脚回去时黎黎已然睡下。除了另一边黯然灯火,这曾经住过几晚的
  院子已然是全黑。
  自深入习法来,她夜中视力越来越好,所以即使没有那盏灯,也是能看见路的。
  夜中露重,路边不识趣的小草小花伸了许多枝叶出来,将路也打湿。
  她便抬高了脚,背朝着那灯火向前。
  第74章
  第二日一大早,青丝在睡梦中被黎黎喊醒。
  “你还当这是山上?”师姐敲敲她的头,“出门在外万事小心,我说过没有?”
  青丝只得懵然点头,“说过。”
  “此事如何,可看得出什么眉目没有?”她说着,把师妹放在一边的发带捞了过来。
  “起来。”
  起来......青丝迷迷糊糊地站起身,脸色痛苦。起来是个多么丑陋的词语!
  青丝摇了摇头,“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我不明白还有什么比他亲妹妹的命还要重要。”
  青丝早在来时就告知几人先前情况,也说了她和沈阔早就告知谢婉之体内异常,绝不是谢元朗坚信的普通风寒之症,但是凭二人之力也无法看出这是什么缘由。
  “不,”黎黎帮师妹把衣裳拿来,“他既喊了你来,想来离开口不远。”
  也是。
  青丝点头。
  “再者现下我们都在这里,便没什么可怕的。”黎黎道,抬手开了门窗。
  那风便这样吹进来。
  是这样没错,青丝再点头,兴高采烈地去洗脸去了。
  ——
  “溺水?”薛凉月听沈阔一言笑道,“他妹妹落一次水病倒成这般模样。他又怎么会自己‘不小心’落水,再等你们救上来呢?”
  “这样巧合,难道不是故意的吗?”
  确实很巧合。
  他们那时确实也问了的,谢元朗上来之后神情恍惚,却只说是察看河岸时脚步滑了。
  不小心?青丝二人可是老远就看着他自己跳下去的。那么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他以身试险也要搞清楚这水下有什么,二是......
  ——这水下有什么诱着他下去。
  总之怎么样都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脚步一滑,谢元朗心中必定有鬼。
  “四师弟说的有理,”齐悠白看着沈阔道,“可去水边调查过?”
  沈阔闻言点头。“我同小师妹悄悄去过,并未发现什么鬼祟。”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那西岸景色这样好,竟然也没几处人家,这也是挺蹊跷的。”
  “可问过城中人?”齐悠白看这富贵人家中堂所置的许多白玉物件,移开眼睛。而那边沈阔又是点头道,“只说是西岸雨季多发洪水,不便住人。”
  “不过城中人对此事倒非什么闭口不谈的态度。”沈阔回忆道,“我同师妹都给谢小姐看过,看不出什么来。要说西边河水冷寒沁骨,可那时恰是夏季。且这姑娘身子从来很好,总不至于缠绵病榻至此。”
  “只是她体中阴寒之气愈盛则体愈虚。长此以往,只怕......”
  门外传来走动声,想来是那两位来了。齐悠白将掌上所盘的碧玉珠向上带去。
  “找个时间去水边看一看罢。”
  “哦,师兄不打算予那姑娘看看?”薛凉月眼见房门打开声音仍旧不低。“万一那姑娘等不到,突然就死了呢?”
  ......
  “师兄?”青丝和黎黎踏进门来,正好听见那什么突然死了的话。
  “怎么了,谁突然死了?”
  屋中几人默不作声,倒显得青丝这问题问得傻里傻气。
  她作疑惑状,倒让齐悠白看得轻笑一声。
  “莫要咒人。”
  青丝:???
  “好了,”黎黎拍拍歪着头像个二愣子一样的师妹让她说正事。
  “师兄,”青丝看向齐悠白,是丝毫不掩饰的信任之色。“你觉得我们是从谢家小姐的身体入手还是先到河边看看去?”
  他同样望着她,神色微妙,但只一瞬就恢复平时脸色。
  “去水边。”他微笑着给出决断。
  可是你还没问我那位谢家小姐的身体怎
  样呢。
  “好。”青丝点头,“我带你们去。”
  ——
  谢元朗目送那几人离开。
  谢氏行商脚步遍及天下,作为长公子的谢元朗却从来没有出过越地。所以那年临别前他不过随口一提,那姑娘竟然就真的把住所告诉他。
  她二人不是普通人,他想,所以那住所也不一定是真的。可即便如此,圆圆情况如她所言愈发恶劣之后,谢元朗还是寄了信过去。
  ——而她竟然回信了。
  他们不过萍水之交,连朋友都算不上,这人却愿意为了圆圆的事情千里迢迢跑这一趟。除了那早被她自己拿走的东西,她还想要什么呢?谢元朗想不通。
  而且她这次受邀而来,除了之前的那位沈公子,又带了几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想必是他们师门的什么师兄师弟。难道她这样重视圆圆,记挂着这处吗?
  想到几人即将去往的地方,谢公子不由得攥紧了袖摆。
  他在门口呆楞半刻,终于还是毅然转身回了府。
  水患无情,他想,可如果那几个人能再回来,无论圆圆的病能不能好,他会把一切都说出来。
  如果回不来......他脑海中出现第一次见面时那小姑娘一声埋怨,终将头偏过。
  “公子!快去看看姑娘吧——”
  *
  去往西边需穿过那条很热闹的街市。人来人往的,青丝却故意拉着黎黎落后些。见那三个人影不知情地继续向前去,青丝这才扯着黎黎来说悄悄话。
  “师姐,你有没有发现师兄有些不对劲?”
  黎黎心中擂起小鼓,但皱眉,“哪里不对劲?”
  青丝偏头,“我总觉得师兄有什么先知能力呢,”很快又兴高采烈道,“师兄莫非有读心术?”
  见黎黎一时间没给出回答,青丝嘴角扬起笑意,“不会真的——”
  “唉?这位姑娘不是本地人吧?”她正走着,前面忽逆流来一个拦路虎样式的人。
  是个衣衫褴褛腰边挂着葫芦的老头,像极了第一次见陈道人的时候。
  只见他猛地拽住青丝的手,凑了过来。
  青丝自然是狠狠一抽手,往后退去。等她发现手竟然收不回,眼皮便是狠狠跳了一跳,在这扑来的浓浓烤鸭味中开了口:“怎么?”
  有事好好说,最烦人动手动脚。
  “放开。”
  ——要不是街上人潮涌动不便施以术法,黎黎此刻已经将那老头手折断。她大声呵斥着,一手捏住那老者脆弱腕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