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剧烈的撞击下,康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朝着大脑涌去,耳边只剩下嗡嗡的电流声。
  第176章
  昏暗的车内, 手机的震动尤为清晰。
  康巴勉强从副驾驶上坐直身体,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在刚才那一撞中散了架,眼前不住地冒出黑点。
  柳安木握着方向盘, 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名字,心中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震动的手机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喂?”
  电话那头夹杂着强烈的电流声, 时不时还能听见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大约过了两三秒, 程名鬼哭狼嚎的声音才断断续续从听筒中传出来:“三哥,卧槽,这都是什么鬼东西!!三哥, 救命啊!!!”
  大概是程名哀嚎的声音太大, 就连坐在副驾驶的康巴都转过头来,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都是讶然。
  听着对面混乱的声音, 柳安木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 喉咙有些发紧:“你在哪?”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撞击声,在这一次的碰撞中,程名的手机似乎被甩了出去,重重砸在了某处,电话里在铺天盖地的杂音后,终于再一次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后面……三哥……救我啊……”
  “后面?”柳安木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 视线下意识瞥向左侧的后视镜,后视镜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骂了一声“艹”,再次看向前方时, 柳安木右侧半张脸上的鬼面顿时变得狰狞骇人,黑色雾气钻入他的眼睛,瞬间将他的眼白全部染成危险的黑色。
  康巴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拨动了一下手里的菩提佛珠,随即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下一秒,原本在前方开道的黑雾调转方向,牵引着大切诺基朝着后方浓稠的黑暗飞驰而去。柳安木缓缓转动着眼珠,黑雾面前的景象逐渐与他的视野融合,哪怕黑暗中没有一丝光亮,黑雾的视线依旧很清晰。
  在黑暗里穿梭了大概几十秒,柳安木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辆坦克200,这辆车在黑暗中就像只无头苍蝇,歪歪扭扭地向前开,几次都险些撞上右侧的石山,车轱辘擦过石山冒出劈里啪啦的火花。左侧的车门早已经不知所踪,在大地剧烈的晃动和刹不住的车速双重作用下,驾驶室里的身影几次都险些要被甩出车门。
  柳安木眯起双眼凝神细看,那半个身子都掉在车门外的身影不是程名还能是谁?
  心里满是怒火,连带着黑雾的体积也跟着膨胀了几倍,在黑暗中如同一道伺机而动的鬼魅。
  此刻半个身体掉在车外的程名显然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抓着座椅的手臂都在发抖,狂风卷着石沙劈里啪啦打在脸上,在程名的脸上和手臂上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程名被风沙迷得睁不开眼睛,张嘴就吃了一嘴的灰,刚喊了几声“三哥”就猛烈咳嗽起来。手机在刚才的碰撞中早已经不知道被甩到了哪里,他只能在呼呼的风声中努力捕捉着手机发出的电流声。
  “嘭!”又是一声剧烈的撞击声,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力让程名甩开了一只抓着座椅的手,整个人如同空中摇摇欲坠的纸鸢,随时都有被彻底甩出车外的可能。
  恐惧和绝望席卷了程名的大脑,他试图尝试再喊一声三哥,可惜他的嘴皮被吹得直向两边咧,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惊雷般的响声还在不断从地底传出,哪怕半个身子都挂在车外,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脚下却迟迟接触不到大地,仿佛整辆车都高速行驶在悬崖边缘。
  回想起刚才广播里播报的地震新闻,一个可怕得念头在他的心中逐渐成型。这样的认知也让他的精神几乎濒临崩溃,抓着车座的手臂抖得跟筛子一样。
  被狂风卷起的石块重重砸向他的左脸,嘴里的鲜血顺着口腔流进喉咙,勉强让他干涩的喉咙得到一丝滋润。绝望和无力几乎完全击垮了程名,苦涩从心头溢出,就连嘴里都是化不开的苦味。
  勉强睁开的眼睛,程名看向前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满是伤痕的嘴唇动了动,无力地嘟囔着:“三哥……你再不来……咱们兄弟就真要天人两隔了……”
  呼呼的风声刮着耳膜,颤抖到极致的手指一点点松开,程名无力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又浮现出孙晓丽的脸。几天前他们还一起参加了三哥的婚礼,那时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在桌子悄悄给孙晓丽带上。孙晓丽羞红了一张脸,嗔怪地骂他求婚也没有个仪式,没想到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却要生死相隔。
  也不知道她收到自己死讯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她会难过地哭泣吗?她那么坚强的人,应该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掉眼泪……可惜那时候自己已经无法拥抱她,更无法为她擦去眼泪。
  “三哥。”程名喃喃道:“你怎么、怎么还没来啊……”
  回答他的只有车身被又一次猛烈的撞击,抓着车座的最后几根手指也终于无力脱开。
  巨大的惯性裹挟着那个如断线纸鸢的身影快速朝后甩去,无边的恐惧将他淹没,一片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冰冷刺骨的感觉不断从身体各处传来。
  真正面对死亡,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崩溃害怕,但实际上他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杂念,什么牵挂,都好像随着呼啸的风声被一一甩出脑海。
  ……
  “听见了,老子又不是聋子。”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在后方响起,程名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顺着手臂爬了一背。迟钝的大脑愣了几秒,随即仿佛被极大的狂喜击中:“三哥?!!”
  脱口而出的声音沙哑难听,在鼻腔里堵了多时的鼻涕哗啦啦淌了满脸。
  还没等他判断出耳边的声音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他胸口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死死收紧。“彭!”巨大的收束感让他胸口一闷,随即便是猛烈的咳嗽,几乎要被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咳出来,嘴里全是恶心的铁锈味。
  “啧……刚才飞的真牛逼啊,有空教教我呗。”黑色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涌出,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随即拧成一股悬挂在断崖上的绳结,绳子的另一头紧紧吊着一道悬在半空中的影子。
  被吊在半空的程名费劲地伸出手,抓住那根把自己吊住的救命绳子,不过等他真正握住那绳子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的绳子冷得刺骨,同时表面还遍布着细小的齿凸。
  被沙子迷了的眼睛根本睁不开,他只能半眯着眼睛,一边抓着绳结,一边从声音传来的方向追寻柳安木的身影,找到半天也没看见人影:“咳咳咳……你怎么才来啊?你再来晚点,就只能去阎王殿捞我了。”
  等了片刻,柳安木似笑非笑的声音才混着风声从背后传来:“老子还能赶上就不错了,忍着点,谁让你成天瞎跑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程名抓着绳子,睁不开眼,只能嘟囔道:“我还不是担心你,连个信也不留,一个人跑这么远……我还以为你和柏教授吵架,想不开要找地方自我了结呢。”
  背后的声音没有回应,但很快风就带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绑在胸口的绳子猛然一紧,程名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绳子拖着向上拉去。
  程名感觉自己的身体吊在半空中晃啊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见他好像听见一个声音,那个声音很干净,像是阳光下的雪山:“你还好吗?”
  下意识伸出的手臂被另一股坚实的力量抓住,程名感觉自己的接近虚脱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拉了上去,随即头顶便盖上了一件带着温度的衣服,这件有点厚度的衣服替他挡住了风里的风沙,程名忍不住抬起手用力揉了揉酸疼的眼眶。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身体颤抖的厉害,隔着一件衣服,那个声音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再次说道:“你不要害怕,我是康巴,扎丹桑寺的喇叭。外面现在很危险,我先带你去车上,你的朋友也在那里。”
  接着,程名感觉自己被那股力量扶了起来,手臂搭在了一个有些过分瘦削的肩膀上。两人跌跌撞撞走到车边,康巴费力抽出一只手,拉开车门,将程名送进了车后座。
  车内的灯光开的很暗,程名揉了半天才勉强睁开眼睛,这时康巴也从副驾驶重新上车,车门刚关好,大切诺基就如同离弦的弓箭风驰电掣地冲进黑暗中。
  从大地深处涌出轰隆隆的惊雷仿佛就追在车屁股后面,大地又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开裂声。
  程名迟钝的大脑转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左边额角,那里果然鼓了好大一个包。龇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脑袋上的大包,程名心有余悸看向驾驶位的方向,又忍不住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飘飘然,竖起大拇指道:“三哥,你刚才那一下也太帅了。”
  “还是多亏了你啊,要不然我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柳安木从车内后视镜里瞟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说吧,怎么跟到的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