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披着薄毯的青年似有所感,转头看来过来,黑色的薄毯披在青年肩头,湿漉漉地短发被顺到耳后,露出侧颈上一块还未消去的咬痕。老者心下顿时了然,这些水鬼最喜欢攻击人的脖颈,如果不是早有防备,被这些水鬼咬中,那可是能被活生生撕扯下一块皮肉来。
  老者老态龙钟地抬起下巴,朝旁边的年轻人低语了几句。旁边的年轻人听完老者的耳语,十分诧异地看了那青年一眼,随即恭恭敬敬地朝那人抱了一拳。
  正沉浸在激动情绪中的年轻捞尸人自然不会注意到,当他朝着那青年抱拳时,角落里靠在船舱阴影里的男人轻轻转过头,那道轻飘飘的视线随即落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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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捞尸船靠岸,湖面上的大雨也停了下来,就连湖面上莫名其妙的白雾也散开。
  尸体很快从船舱内被抬上担架,固定好后,抬向公路上的警车。大雨冲刷了干涸的大地,也带走了犯罪分子留下的痕迹,好在痕检科的警察已经对河床附近完成了初步的取证,其中就包括一块写有编号的金属标牌,表面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随着雨势渐渐转停,痕检科的警察们准备对现场做进一步的勘察。几名法医也加入了现场勘验的队伍,就在柳安木离开大部队,准备朝着河床深处走去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很干净的声音:
  “柳法医!”年轻捞尸人从背后追上来,他的脖子上依旧搭着那条白汗巾,遮挡住侧颈上那些异于常人的构造,浑身结实的肌肉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头矫健的黑豹。
  对上青年看过来的目光,年轻捞尸人握着手机的手心有点出汗,他有些腼腆地抓了抓后脑勺:“柳法医,刚才见识了您的本事,我对您很是钦佩……”
  说到这里,年轻捞尸人突然停顿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又将手里的手机递到青年面前:“您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是这样的,我们村子里最近出了些怪事,不知道能不能劳烦您……”
  “怪事?”柳安木懒洋洋地看了捞尸人递过来的二维码一眼,却没有去摸自己手机的意思。
  提到村里发生的怪事,年轻人面色一僵,明显有些不自然。半晌,他才踌躇着开口道:“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但不管您能不能为我们村子解决这些怪事,都是我们村子的恩人,村长绝对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话还没说完,青年已经从兜里拿出手机,对准他手里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滴——”手机屏幕上跳出新的页面。
  “陈龙?”柳安木看向屏幕上的名片,年轻捞尸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点了点头说道:“我的大名,我爷爷希望我以后能有出息,于是就给我取名叫陈龙。”
  柳安木随口“哦”了一声,将好友申请发出去。加上联系方式以后,他才把手机塞回兜里,慢悠悠地说:“单看事两千,需要开坛作法的话五千打底,视具体情况而定,上不封顶。”
  “没问题,这可是我们村里的头等大事!”陈龙非常爽快,顺手就把自己的备注发了过去:“如果真能解决,别说小几千了,就算是大几十万,大家也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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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坐上警车,柳安木盯着窗外飞快后退的街景,脑海里都还在思考。
  到底是什么事情,才值得动用一个村子的力量,不惜花费几十万请人处理。虽然他自小就跟老头走南闯北,帮别人处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但这种几十万的大单其实是很少见到的。
  十七年前他和老头去安州处理过一件事,雇主是一位早年下海发家的富豪,由于当年生意场上很不顺,于是听从身边一位风水先生的话,准备迁祖坟。结果挖开祖坟一看,里面的老祖宗早已变成了一具飞僵,风水先生为了重新把这具飞僵封印回棺内,拉着飞僵一同躺进了棺材里,不过哪怕这样也只能暂时困住那飞僵半个月。
  最后那家人找来找去,最终求到了老头面前。当年的几十万基本可以说是一笔巨款,老头立刻收拾东西带着三个徒弟上门处理。为了重新封印那飞僵,老头甚至连祖传的黑驴蹄子都拿出来了。斗飞僵的过程也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当时守在“乾”字位的柳大还险些被那飞僵给拖回棺材里。
  还没等柳安木想出个结果,三辆警车就已经绕开人群,从后门悄悄开进了警局大院。警署外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既有为了热度而来的网红和记者,也有单纯因为好奇而来凑热闹的群众。
  还没下车,所有人的手机上就已经收到了王远的指令:“打捞现场有记者用无人机拍摄了不少照片,现在网上已经炸锅了,上级要求我们尽快破案,从现在开始,休假全部取消,所有人进入紧急作战状态。”
  第106章
  “又搞作战状态, 这一个月就没有正常休息过。”程名看完群里的消息,把手机揣回兜,推开后座的车门跳了下去, 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尸体面部蜡化,哪有这么容易找到尸源?”
  柳安木刚从副驾驶位下车,他鼻梁上戴着两层口罩, 闻言挑了挑眉:“要打个赌吗?”
  “打赌?赌什么?”程名终于来了点精神,一路上后厢里的腐臭味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想了想, 他又补充道:“先说好,不管赌什么,赌注都是一顿火锅。”
  柳安木看向那漆黑的侧门, 笑道:“行啊, 火锅也不亏, 那就赌最迟天亮前能找到尸源。”
  “天亮?”程名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 现在距离天亮只剩下不到七个小时。
  他挠了挠后脑勺, 有点不好意思:“三哥,你想请客就直说嘛,干嘛还绕这么大的圈子?”
  赵法医此时正好从驾驶室下来,听见两人的对话,微微皱起了眉头:“先去拿推车,把尸体送去解剖室。”
  从河底打捞上来的女尸已经发生蜡化,为了避免搬运过程照成尸体的损毁, 尸体是用塑料棺搬运回到警署。不过自从离开红山水库,尸体便开始散发出阵阵恶臭,这几日又正逢高温天气,夜间平均气温都在三十五度以上,即使尸体隔了一层塑料棺, 空气中依旧飘散着一股恶臭。
  很快程名就找来推车,就在三人正打算合力把塑料棺搬到推车上时,面前的侧门却突然被推开。柳安木抬头看去只见月光下正站着一人,脸色苍白,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只手机。
  宋航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死者身份已经确定了,家属正在赶过来。”
  “……”程名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张开的嘴巴半天都合不拢,努力了半天才终于拼凑出一句话:“宋老师,尸检都没做,你怎么知道死者是谁?”
  宋航将手里的手机立起来,使得亮着光的屏幕正对台阶下的三人。程名定睛一看,只见屏幕上赫然是一片紫色的纹身,蓝紫色的鬼面在惨白的皮肤上非常显眼。这纹身是在现场勘验尸体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就通过微|信发给了技术科查找尸源。
  宋航看向台阶下的柳安木,声音有些低哑:“宋家嫡系在成年后就会按照家规,在身上纹上这样的纹身,鬼面上的獠牙有八个方位,分别代表八房。所以看见纹身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死者就是我那已经失踪了一个月的远房堂姐——宋冉云。”
  程名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节哀”,随即哭丧着脸转过头,语气瞬间变得悲痛:“三哥,难怪你要跟我打赌,其实你早就认出来了那个纹身,故意坑我呢对不对?”
  “哪里的话?”柳安木耸了耸肩:“都是兄弟,我不坑你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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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分钟后,女尸终于躺在了解剖台上。
  隔着一层橡胶手套,赵法医一手拿着存档的录音笔,一边对尸体进行了进一步尸检,冰冷的器具滑过尸体蜡化的皮肤,带起一些粘稠的液体:“额头、手背、膝盖、脚背都没有明显的擦伤,这说明尸体并不是顺着湖水被冲到水库里的,再加上尸体腿上绑有绳子,凶手应该是在杀死被害人后,乘船将尸体运到湖中央,完成抛尸。”
  “尸体出现部分蜡化,但尸体的头发和甲床均完整未脱落,这在水下发现的尸体中尤其罕见,通常来说形成尸蜡化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但夏季一般在三到四天,尸体的头发和指甲就会开始脱落。”赵法医抬起尸体的右手,虽然女尸的右手已经发生了部分尸蜡化,但指甲却非常完整:
  “尸体的指甲很长,有非常明显的分层,靠近外侧的指甲呈灰白色,而靠近内侧的甲床微微凸起,呈现出紫黑色,这说明死者在遇害前曾由外伤造成过甲床脱离,紫黑色部分是淤血所导致,结合死者身上多处外伤,可以判断死者在死前曾有过激烈的搏斗。”
  赵法医将手指按在尸体被解剖开的胸膛,抬手朝柳安木示意,让他进行拍摄留作证据:“经解剖,尸体多处脏器受过外力暴力损失,其中脾脏破裂,左肾和心脏存在两处贯穿伤,其中心脏上的一处贯穿伤就是导致被害人死亡的原因。另外,死者胃部有大量液体,从死者胃部中提取到了一件异物,像是某种节肢昆虫褪下的皮,可能是凶手在杀死被害者前强迫死者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