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柳安木揉了一下还在发麻的手臂,这确实是个意外之喜。虽说尸贩子向教会送尸体的时间就在月底这几天,但究竟是哪天送过来,则完全看尸贩子的心情,拖个两三天也不是没可能。
  没想到重来一世,这辈子他的运气倒真不错。
  第73章
  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堆积尸体的库房,在微弱的手电光照射下,随处可见木头长箱, 而在这些箱子里究竟存放了什么,答案不言而喻。柳安木又将手电筒照向身下,木箱底板上铺了一层白米, 他随手抓了一把,几乎没用什么力气, 手里的米粒就被轻松碾成了粉末。
  “这些米之前泡过水,随后又被晒干。”他将碾碎的粉末凑近鼻子,轻轻闻了一下, 心中顿时了然:“果然如此。”
  “什么?”周杰一头雾水。这些木箱是教会掩人耳目的工具, 教会每个月都会到五保户和空巢老人家中慰问, 所以每个月都会采购大量的米粮, 米粮用木箱装箱, 尸体也混在其中一起被送进了教会。
  “这里的米都泡过一种特制的香料水,排草、白胡椒、千里香、肉桂还有丁香,这些材料制成的香料水有防腐的效果,尸体被保存在米箱里,一方面可以防止腐烂,另一方面五谷还可以吸收尸体中的阴气,免得发生尸变。”
  “这东西真有这么厉害?”周杰咽了咽口水:“教会里的都是大师父留下来的, 我们也看不懂。不过半个月前这里起过一次尸,当时还闹出了挺大的动静,但还没等大师父赶过来,那具尸体就自己躺下去了。”
  “这是你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柳安木靠在箱板上, 手里的微光电筒环过四周。不大的库房内堆积着十几个木箱,一旦房内所堆放的木箱数超过某个极限值,那尸变发生的可能性就会呈指数倍上升。
  “当然是我亲眼看见的!尸体被搬下楼的时候是坐着的,刚出电梯口的时候给教会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李真人反应最快,立刻就给‘大师父’打电话,不过还没等‘大师父’赶过来,那尸体‘嘭!’一声就躺了下去!
  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刚尸变的尸体往往凶性最盛,也就是术士口中的“无魂”。这个时候的凶尸往往力大无穷,有时候甚至连镇尸符都压制不住,至于为什么那具刚尸变的尸体会自己又躺下去,就连柳安木思考了半天,也不清楚个中缘由。
  “算了,时间有限,先去找‘明妃’。”收回手电筒,柳安木单手撑住木箱的箱板,头重脚轻地从木箱中站了起来。白色低胸连衣裙贴在他的胸口,动作间露出一片雪白的波涛。
  周杰连忙伸手扶住他,目光却频频落在那两座丰满的山峰,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这样一位身材火辣的绝世“美女”站在他的面前,哪怕知道“美女”掏出来可能比他还大,但他还是可耻地心动了一下。
  库房之中光线昏暗,加上周杰头上的斗篷压得极低,几乎把他整个人都盖住,自然也遮住了他猥琐的视线。而柳安木一门心思都在教会上,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姿势已然走光,光着脚便从木箱中迈了出来。
  空气中隐约有一股很淡的味道,像是尸臭,又像是水腥味,这股味道一直萦绕在库房的上空,光是闻见就让人胃里一阵抽搐。
  周杰拉了拉身上的斗篷,只留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在斗篷外,他压低声音说道:“您要找的那位明妃就在七楼,只能通过走道尽头的电梯过去。不过现在库房外有不少汗尸,您离开这里的时候千万要小心,绝对不可以碰到它们,否则汗尸碰到活人阳气,就会即刻起尸!”
  汗尸是行话,处于中阴身状态下的魂魄如果为某种巫术所控制,就会变得不死不活,始终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
  柳安木早年间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脚下顿时一顿。不过,很快他又发现周杰这段话里有一个漏洞:“既然如此,那这些尸体又是怎么搬进来的?”
  “运尸的不是活人,外面几十头汗尸全部由教会里的‘真人’控制,他们手里有一柄贴着黄符的铜铃铛,只要晃动铃铛,这些汗尸就会从沉睡中苏醒,任凭晃铃之人驱策。”周杰解释道:“每次搬送尸体都由‘真人’驱使汗尸,这些汗尸一旦从沉睡中苏醒,就会变得力大无穷,两具尸体就能扛起重达几百斤的木箱。而且为了避免起尸,‘真人’也只会在楼下摇铃控尸,教会里只有大师父一个人能上来顶层。
  “我今晚也是偷偷跑上来的,万一被抓到,轻则被他们挫骨扬灰,如果运气不好遇到‘大师父’,只怕是想死都难!”周杰的脸色更白了几分,几乎和白纸没什么两样。
  听到这里,柳安木终于明白了。摇铃控尸,这是茅山一派的术法,真正起作用的不是铜铃,而是贴在铜铃上的那张符咒,铜铃在这里只是充当一个媒介,目的是将符咒的效应更好扩散出去。
  同样的原理还有道家所用的三清铃,这种法器必然刻有道家的符咒及经文,且铃柄的上端为剑形,分为三根叉,如山字一般,象征三清天尊,只要晃动三清铃,蕴藏在其中的道法就会随着铃铛声一道传出。
  不过寻常茅山道士以血为媒,一次操控两头走尸已经是极限,而且一旦铜铃脱手,走尸就会立刻倒下,重新变成两具无法动弹的尸体。而此人仅凭一道符咒,就可以让他人借助铜铃驱策走尸,正说明画下这张符咒的人造化已经登峰造极,到达了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如此一分析,这个“大师父”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茅山一派的确出过一个天才,不过此人二十年前已经叛出了师门。”柳安木扭动门把手,冷笑一声道:“看来你口中的这个‘大师父’来头还不小。”
  嘎吱——
  紧闭的铁门晃晃悠悠朝外打开,门栓早已生锈,每转动一毫米都会带动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抬眼看去,入目的是一条狭长的走道,两侧的墙壁上有不少凹坑,数十头汗尸七横八竖、交叠着倒在走道间,浑身上下的肥肉没有皮肤包裹,从肉褶内不停渗出晶莹的青色汗液,大理石铺成的地砖上随处都是一滩青色的液体。
  几盏老式白炽灯依次排开,挂在天花板上。白色灯光幽幽落在地上,照出那张缝缝补补连接成一块的“皮革毯”。
  柳安木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皮革毯”,饶是他从小跟着老头走南闯北,见过无数诡谲恐怖的场面,但当他看清走道上的惨状时,还是下意识停住了脚步,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脊背一直蹿上了天灵盖。
  这块“皮革毯”并不完全是同一种颜色,而是由肉粉色和棕褐色的皮囊所拼接,东一块西一块,没有半分美感。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如果这块“皮革毯”出现在别的地方,他还能骗骗自己这东西是用猪皮制成,可偏偏这块“皮革毯”的周围还有着几十个没有皮肤的汗尸,那些裸露在空气中发黄干瘪的脂肪,就像是在无声在诉说着什么。
  说句实在话,柳安木此刻已经觉得空了一天的胃隐隐在抽痛。
  人类天生具有生存本能,而人类对同类尸体的害怕和恐惧,则是一种发自基因本能的趋利避害,就比如当亲眼目睹残忍的凶杀现场,往往会引发人生理性的呕吐。
  周杰缩在黑斗篷里,像个缩水的小老头。它从柳安木的背后探出半个脑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皮革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讨好献媚的笑容:“这是‘大师父’亲手缝制的人皮垫,每一块人皮都是从不同人身上扒下来的。”
  紧接着,周杰抬起手臂,手舞足蹈地在半空中画了个圈,语气里有种诡异的兴奋:“其实最初的时候这块人皮垫只有这么大,‘大师父’每杀掉一个人,就会把那人的皮扒下来,剃掉脂肪,然后缝在这块人皮垫上,那画面别提有多吓人了!”
  说起这块人皮垫的来历,周杰的脸上变换着很多复杂的情绪,兴奋、恐惧还有崇拜交织在一起,让他本就不富裕的五官挤压紧凑在一起,就像是一团被挤干了水的干瘪海绵。
  柳安木的目光又扫过那些没有皮的汗尸,随着这些汗尸呼吸间的挤压,堆积在地上的肥肉褶皱中不断有青绿色的黏液被挤压出来,这些黏液顺着失去皮肤的肌肉纹路,一滴接着一滴落在地面上,但很快又随着汗尸“睡梦”中抖动而被重新黏住,拉出极细长的丝线。
  这个周杰明显已经有点心理变态,虽说他常年跟尸体打交道,但无论是人还是鬼,当说起记忆中的一个画面时,脑海里一定会重现这个画面,而周杰说起“大师父”扒人皮时,脸上却浮现出恐惧与兴奋交织的神色。
  柳安木转头看向身边的周杰,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嫌恶:“你离我远点,我怕变|态会传染。”
  “……”周杰激动挥舞的手臂僵硬在半空,半晌才讪讪地放了下来。
  少了他兴奋的声音,空气安静了一会,随即周杰像是有点不甘心,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在这里还挺正常的,你是没看到那些有钱人的嘴脸,那玩的才叫一个真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