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边至政说这个世界真是小,想不到边羽交上的朋友竟然是故人的儿子。他感叹着世界奇妙的安排。
  若他知道,方家父子爱慕着同样的血脉,怕是更要感叹世界的玄幻。
  过两日,申海航空的人再度找人联系上边羽,问和解之事。
  边羽本来想坚定走到庭审为止。但因为近来种种事情改变了他的想法,加上研究了跟波客那场官司的难度,召觅和尧争都分别客观地给他提供了建议,他想了一个更好的方案。
  边羽和申航的人谈判,倘若要他撤诉,那就必须得在网络平台公开发布道歉声明,并在线下举办道歉会,且道歉态度需明确,不能使用模棱两可的用语。最重要的,是要将当年波客跟他们合作散布舆论谣言的证据交给他。
  申航的人听了之后,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说回去跟自己的上级汇报一下。
  没几日,申航的执行总裁通过方白漾,亲自上门拜访。
  他态度十分尊敬,表示集团同意边羽提的要求——申海航空对于侮辱边至晖名誉一事,会采取线上和线下的形式,公开发表道歉声明。并对边至晖的家人给予赔偿。
  边羽正式撤销对申海航空诉讼的这一天,申海航空的道歉声明在全网炸了开来。尘封多年的旧案被再度揭开,立即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
  而道歉会上,集团董事长亲自出席道歉的视频,更是被公家大媒体转发。
  一时间,网络上对这桩旧案的议论无比沸腾。“波客公司”也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
  道歉会当夜,一整个晚上,边羽收到无数电话。有曾经的媒体的,有太平洋彼岸来的陌生的号码,边羽通通不接。只打电话给四叔公,问了四叔公的情况怎么样。四叔公说来了好多人在他家门口保护,边羽以为是方白漾请的安保队,一时没多问,结束通话后就把电话彻底关机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边羽才打开手机。
  在一堆聊天消息中,边羽看到了召觅的信息。
  最新的一条是。
  召觅:边羽,看到了给我一个电话。
  边羽打了电话过去。
  召觅很快接起来了。他“喂”了一声,先是问:“你这几天怎么样?网上的消息,我都看到了。”
  “昨晚手机关机了,就接到几个骚扰电话,没什么事。”边羽说,“不过很奇怪……这件事,我看到几个公家媒体都转发。他们没人联系过我,怎么会关注这件事?”
  召觅倒没对此感到很惊讶。沉默了几秒,问:“边羽,你后天有没有空?”
  “嗯。对申航的诉讼撤掉了。在正式起诉波客公司前,很有时间。怎么了?”边羽说。
  “来一趟北京吧。”召觅说,“我爷爷想见你。”
  第80章
  这班国航航班的公务舱没坐满, 拢共就5个乘客。
  边羽坐在第一排靠窗的座位。
  舷窗外,浓厚的云浪堆积在一起,裹着一个巨大的太阳, 仿佛要将机翼都融化了。
  边羽戴着口罩和帽子,斜靠在窗户上。日光的直射,将他青棕色的眼睛照得清透,如同碰一下就会碎掉的玻璃珠子。
  整夜未能好眠,他现在脑袋发涨,耳朵被气体堵住似的,听什么声音都像隔着块海绵。
  机舱内广播声响起:“您好!这里是客舱广播。我们的飞机预计即将经过气流区域, 可能会遇到短暂颠簸。请您立即回到座位坐好,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
  飞机剧烈地颠簸起来, 边羽的脑袋被震得更加昏昏沉沉,唯有闭上眼, 仰头靠在椅背上, 尽量能好受一些。
  边羽有小睡个三十分钟。
  下午两点,飞机抵达首都机场,不靠廊桥。
  空乘来到边羽面前, 弯下腰低声说:“先生, 您的接机车辆已经到了, 您可以下机了。”
  “好,谢谢。”边羽站起身,在空乘的引领下到机舱出口。
  其他人好奇地盯着边羽,揣测他是什么人物。跟着,他们透过舷窗,看到一辆车从绿色通道开进来。见到车牌号, 大家心里都有了数。
  下楼梯时,边羽头发着晕。他本是从不晕机的,但最近晕颠簸晕得有点严重,不知是不是睡眠不好的缘故。
  天上的太阳有够大的,把他整个人都照滚烫了,这里跟申海完全是两个气候,一点湿润的气息也没有。但是天却比申海蓝得多。
  边羽下到地面,摘下口罩,用力地呼吸了一口室外的空气,尽量想驱散眩晕感。
  远远一辆黑色的奥迪a6开进停机坪。这辆奥迪a6的车牌号只有两位数,在偌大的停机坪内异常醒目地驶向这架航班附近停下。
  奥迪a6后座的车门打开,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向边羽招了下手:“边羽!”
  边羽视野里带着刺目的光晕,似乎很看不清那个人。那个人向他走过来。
  是召觅。
  当边羽看清召觅的脸时,召觅已走到他面前。来不及抒发见到边羽的喜悦,召觅将他揽进怀中,亲了他额头一口:“走吧。”
  边羽额头感受到柔软的触感时,身体微颤了下,随即便被他揽着走向了那辆车。
  虽然此前召觅就在电话里给边羽说过他爷爷的情况,也说今天会来机场接他,但边羽可能是头晕的缘故,走路时还是有点懵。
  到车后座坐下后,边羽摘下帽子,眩晕感才轻了一点。不过,皮肤缺水般的干热,仍叫他有点不自在。
  召觅跟司机说开车,转头看向身旁的边羽,问:“空气太干了,受不了?”
  “有一点。”边羽声音不大。
  召觅拿出早准备好的保湿喷雾,给边羽手臂上、脸上都喷了好几下。
  边羽闭上眼,任水雾冰冰凉凉地喷洒在脸上。水雾渗进肌肤里,边羽短暂地感到滋润了一些。
  召觅看边羽有点累的样子:“到地方要半个小时,你休息一下。我就不找你说话了。”说着,轻轻将手盖在边羽的手背上握住。
  “……好。”
  边羽虽然很累,但却睡不着。他的心像正在被什么人推动,用力地跃动着,呼吸微热,掺杂着夏至北京空气的炎热与干燥。
  车辆从机场的绿色通道开出去,行驶到公路上。不一样的街景映入边羽的眼帘。庄严对称的京派建筑,翠绿的侧柏和国槐像一幅滚动的画,在边羽窗边慢慢向后滚去。
  北京的路又宽又大,边羽恍惚间感觉自己像跑在一片柏油面的草原上。当然没大到那么夸张,只是边羽暂时未能适应过这个感觉,加上疲惫的缘故,所以一瞬间有这样的体感。
  看了一会儿街景,边羽的目光右转,落回召觅身上。
  召觅有感应似地,将视线移过来,对上边羽那双漂亮明媚的眼眸:“怎么了?”召觅把他的手抓紧了,微笑着问。
  “有点闷。”边羽吸了吸鼻子。
  召觅打开他那边的窗户,开了一缝左右:“通会儿风,待会儿得关上了。”
  风灌进来,像是把边羽瞬间吹清醒了,从机上带下来的眩晕感一下子消散无迹似的。
  二十分钟后,车辆平稳地拐到新的街道。
  透过车前窗,边羽看见前方的路口有两名警察和一排锥桶。车辆还没行驶到锥桶前,就让警察的手势示意分流到另外的街道行驶。
  车外,其他司机细碎的议论声被风吹进来。
  “怎么又封路了?”
  “二级管控了。”
  “又什么大事啊……”
  这时,召觅帮边羽将车窗升起来了:“接下来先不开窗了。快到地方了。”
  边羽的呼吸仿佛变得有些轻缓,心紧紧地绷起来,虽说他并不知道将发生什么。
  他们坐的这辆车没有调头,也没有绕道,径直往前开着。距离封路锥桶三四米的时候,两名警察将中间的锥桶拿开,让他们的车开过去。
  人行道上被示意绕道的行人们,不约而同好奇地看向他们乘坐的能驶入封路段的车辆。边羽透过这扇被召觅关起来的车窗,见到一双双要将车窗看穿了似的眼睛。
  渐渐地,那一双双眼睛都离他远去。
  车辆驶进长安街。那些在周围喧闹的声响忽地都空了,抽离出他们的世界一般。
  边羽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长安街,那时候长安街的人很多,车辆、骑行者、旅客,拥挤得能让人感受到呼吸上的不顺畅。后来他在网上也会看到长安街的视频介绍,人流依然是从未少过的。
  但是现在,这里空无一人。在这条宽阔的大马路上,竟只有他们这辆车在行驶。
  刹那间,边羽有了一种遗世独立的孤独的感觉。而这种孤独,和他平时感受到的孤独,全然是不同的。
  紧接着,边羽感觉车辆微微加速,不一会儿,他看到前方有一队红旗车队。他们乘坐的车辆追上了车队,最后随车队驶进一栋低调建筑的院内。
  “到了。”车子停下后,召觅提醒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