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好。”尧争应他。
  边羽深吸一口气,说:“继续。”
  召觅抹了把嘴角的血,冷笑了一声,眼神蓦地阴鸷起来。边羽话音刚落下,他一拳已经由下至上,向尧争的下巴打去。尧争头往右后闪,这一拳躲过了,但随之腹部突然猛地中了一个膝击。
  膝盖击人,一样是一般比赛中的禁用动作。
  尧争向后退了几步,缓过腹部的疼痛后,阴沉的脸上,嘴角微扯一个弧度,亦溢出了几声冷笑。
  至此,召觅和尧争之间就不再是普通的友谊赛了。
  汗水浸透他们的衣衫,暴起的肌肉线条随着喘息起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接下去,两个人的出招都跟要致对方于死地似的,直往最要害、最伤对手身体的部位猛力快速地攻击。各自都把对方狠打出了血,尧争死死揪住召觅衣领,两人扭打着撞向沙袋,沙袋被撞得来回摇晃,发出沉闷的声响。
  “停!停下!”边羽再不懂得散打的规则,也看得出这些出招方式完全不在比赛范围内。他大声地呵斥两个人,命令他们即刻停止比赛。
  此时两人都已红了眼,不仅没听劝,且招式不再讲究章法,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汗水、血水混在一起,溅落在散打馆的垫子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第72章
  尧争习惯把对手斩草除根, 他认为这是获取成功的必要手段。
  他现在脑子被恶性念头占领,一股势要将对手置于死地的凶狠与愤怒,让他除了听到内心杀意的叫嚣以外, 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尧争这辈子都没想到,他有先停手的一天。
  边羽喊他们停下,不顾危险地向他们走来。苍白的灯光下,尧争看见边羽离他越来越近的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边羽露出这种表情。
  尧争心里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之前如此地想让边羽从神性的路口走向他设计好的凡尘泥淖,可真当这个时候见到边羽忧心忡忡, 他的心莫名就软了。
  在拳头挥向召觅的时候,尧争忽地停住手。而当召觅发现他手臂悬停于空时,手上的那一拳已经收不住, 惯性的力量一拳打在尧争的脸上。
  好在是最后关头有收一点力道,召觅最后这拳没把尧争打得很严重, 但尧争还是吃到了狠狠的痛劲。他被打得偏过头去, 手掌撑了一下自己的侧脸,比起感受脸侧神经瞬间麻木的感觉,他更在意的是边羽的反应。
  边羽走到他们面前停下的脚步, 他看到尧争脸上带红的伤, 也见到召觅眼角下方破了的口子。
  在尧争的注视下, 边羽的脚步走向了召觅。
  “你这个伤口得处理,位置很危险。”边羽皱眉看着那个渗出血的伤口,“去医院吧?”
  召觅摇了下头说:“这里有急救箱,我待会儿消一下毒就好。”
  边羽去找急救箱,来给召觅的伤口消毒。
  这瞬间,尧争发现自己跟输了也没什么两样, 或者应该说,比输了还不堪。他成了三个人之间,多余出来的那个人。
  他盯着匆忙翻找急救箱的边羽,胸口就像压着一块无形的石头,他应该是要愤怒的,但却有一股悲伤的感觉。这种感觉早在他成年前就被断绝了,此刻再次回来,他竟有种束手无策的麻木。
  尧争早该发现了,他对边羽就是束手无策。他拿边羽一点办法都没有。
  尧争走到召觅面前,看似平静地说:“你赢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黑色手表,安然放在召觅身旁的台柱上。
  走出场馆的时候,尧争的步伐依然是利落的。可他内心却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狼狈过。
  边羽让召觅坐在垫子上,拿着棉签和碘伏替召觅眼角上的伤口消毒。他的举动似乎都是向着召觅,但召觅也注意到,边羽的余光停留在尧争身上。在尧争离开的时候,边羽的眼神是跟着他的背影出去的。
  如果边羽对尧争的忽视是刻意的,那么对他的关心,也未必全然都是本能的在意。
  盯着台柱上那个从尧争口袋里拿出来的手表,召觅说:“我犯规次数比他多。他也没输。”
  边羽手上给他消毒的动作停了一下。
  也许,在这场边羽和尧争的情感博弈中,召觅也不见得有插手的余地。
  场馆外,深夜的街角闪烁霓虹灯。尧争站在街口,点了一根烟。手碰了碰脸侧,迟来地感到脸上的疼痛。
  这时,走到他身旁的人,拿着一个医用冰袋:“给。”
  尧争看向来人。
  见尧争没立刻接过去,边羽把冰袋捏开,塞到他手中:“应该不用我帮你敷吧。”
  尧争说不用,接过冰袋在自己的脸上敷了敷。他其实不需要这个东西,小时候打架打得更狠的情况都有,都是靠自愈的,这种程度实在算不上什么伤。不过边羽的心意,他一向不会拒绝。
  “你的司机什么时候到?”边羽见街上空空荡荡的,没有车的影子。
  “我自己走回去。”
  边羽眉梢挑了下。
  “很惊讶吗?”尧争看着他的表情说。
  边羽承认道:“是。为什么不让司机来接你?”
  “面对司机就跟面对工作一样。”尧争说,“没有工作的时候,谁都想一个人更自由。”
  “好吧。”这个回答倒是令边羽不感意外,他认识到的尧争确实是一个这样的角色。
  “他伤怎么样了?”尧争的视线往场馆里瞟了一下。看似在问候召觅,实则心里有点好奇边羽怎么会突然撂下那个人不管,出来找他。
  “消毒了就没问题。”边羽回答。
  “哦——”他的语调中好像并不在意。实际上,他确实不是真的在乎召觅的伤势。
  边羽听出了他的试探性,盯着他的双眼说:“不过你的情况没有比他强到哪去,当然也不算差。没赢没输吧。”
  “没赢没输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尧争举了下手里的冰袋。
  边羽没作声。半晌,才说:“我确实没料到你们会打成这样。”
  “我讨厌输。能赢,我什么手段都会用。”尧争知道,跟他打的那个,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只是,谁都该意识到,在这场战斗中,只有边羽是真正的赢家。所有的起因都是因为边羽,边羽也可以掌控结局。
  “那你最后怎么又先停手了?”
  “我看到你在担心他。”
  边羽顿了一下。在刚才那个混乱的场面中,他是否有在担心其中的谁,或者更担心其中的谁吗?或许有,但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就因为这个?”边羽索性先当作尧争说的是对的,问道,“因为我担心他,你就把你的手段都抛弃了?”
  尧争默了默,说:“算了,不聊他了。”带边羽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又不是为了跟里面那个人打架,一切是意外状况。他更关心的是,“你的心情有没有好点?”
  “——嗯?”这聊天跨度让边羽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气全撒完了吗?”尧争问。
  边羽想起来了。尧争带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让他来“撒气”的。
  “还行吧。”边羽低声说,“这方法还不赖。”
  “那就好。”尧争看了下周围,已经没有出租车了,“我叫车送你回去?”
  边羽的目光朝场馆里看了一眼:“我跟他的家离得很近。”
  尧争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他要跟召觅一起回去。
  虽然心里头很不爽,但尧争没表露出来。边羽好不容易才把气撒完。为了不想再让边羽感到不痛快,尧争只得把想法藏一藏:“那你到家了给我发消息吧。”
  “嗯。”
  抽完手上的烟,尧争盯着边羽,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最后轻柔地摸了一下边羽的头顶。
  边羽回到场馆里。召觅坐在垫子上,靠着台柱,为自己手上一个创口贴上创可贴。
  看到边羽进来,召觅问:“他走了?”
  “嗯。”边羽点了点头。
  召觅没说什么,站了起来:“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两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这个点路面没多少车跟人了,空荡荡的,湿润的雾环绕在空中,像在预示明天的天气。
  “我明天得外出办事。”召觅说,“可能得走好几天。”
  边羽问:“去哪里?”
  “暂时还不能说。”
  “公事?”
  “不是。”
  边羽看召觅的表情似乎在思索什么,跟有预感似地,问:“跟我有关?”
  安静了许久,召觅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边羽没继续问了。
  召觅看了看边羽的侧脸,试着去拉边羽的手,将边羽的手牵在自己手中。
  边羽起初手颤了下,下意识要躲避,却被对方握紧了。
  召觅留意着边羽的表情。边羽的手臂好似僵硬住了,没转头来看他,脸上有着好似受了惊的模样,眼睛张得比往常大,耳根依稀有一缕浅浅的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