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在等调查结果的那半年里,你们做了什么?”尧争问道,“收买记者把舆论矛头调转到边家身上?”
  冼宇扯扯嘴角,干笑两声:“尧先生,那种时候,我和我妈都在被家里那帮人排挤了。边羽会遇到那种事很意外吗?我爸死了,集团那帮老鬼为了瓜分集团,什么干不出来啊?记者天天把心思放在我爸身上、放在那帮老鬼身上,他们怎么争利益啊?他们不得舆论转移?但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是第一个受害者,我和我妈早早就被他们踢出局了。”
  尧争眼中聚着凉寒,压下了嗓音中的寒意:“接着说。”
  “调查组一直拖时间不公布结果,我当时认为,不排除有申海航空从中插手的可能。毕竟边至晖是他们家的机长,他们再怎么着也不愿意让自己家出现污点,我想他们肯定背地里掺和了不少——例如动用关系让调查组闭嘴了。”这些都是冼宇自己的猜测,他并没真凭实据。但他自己是出身利益纠葛巨大的集团,他认为因为利益挂钩而掩藏真相的事情一点不稀奇罕见。
  “我和我妈找关系,私底下找联合调查组里头认识的人问情况。那人只跟我说,边至晖的诊疗记录让他很吃惊,但他们没办法拿到边至晖家人过往所有完整的医疗记录,所以当中有些猜想不敢断定——这个信息的意思不就是说,问题出现在边至晖身上吗?不管怎样,我们都像在黑暗中找到了方向。我和我妈找了私家侦探,调查了一圈边至晖的家里人。
  “果不其然。呵。边至晖死后没多久,边羽就被他家里人带去做了各项眼科检查,还有基因检测。去的还都是私人机构,这不就是有鬼吗?”
  当时边羽身边都是不良媒体在暗中窥伺,因此家里人带他去做检查,只敢带去相熟人介绍的私人机构。但这么细节的原因,冼宇自然想不到。
  “后来,我费了好大劲才查到,原来他们家有色盲基因,边羽他奶奶是蓝色盲,对颜色会混淆的。我还查到,空难发生前一个月,边至晖在国外去过眼科医院。你们都听到这儿了,还猜不出什么吗?边至晖肯定是遗传到家族色盲基因的,他眼睛绝对有问题。
  “而八九十年代民航飞行员考核标准不一定高,边至晖刚当上飞行员那会儿,完全有可能根本没被检测出眼睛的问题。再说他有可能只是对单个颜色感知差,因为考核漏洞问题而混过去,这些根本有可能的啊!
  “还有,呵……别说我阴谋论。”冼宇笑得有点阴恻恻,“边至晖他爸什么身份啊?国内第一批老空军飞行员,什么地位啊?能没那个本事,把一个这样的儿子塞去当……”
  助理中断道:“冼先生,话在没有证据前可不能乱说。好好说您知道的事情就好,您说对吧?”
  冼宇嫌弃地撇了撇嘴,接着道:“他开飞机载我爸去菲律宾那天,天气不好,有暴风雨。专家猜测他的路线,很有可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横穿积雨云——这就是他错误决策的第一步。紧接着,事故就发生了。
  “他完全有可能是在积雨云里那种乌漆嘛黑的环境下,一整个蓝的绿的都分不清,再加上他年纪大了,又连轴飞,一整个什么都看不清了,失误操作!我问过医生,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是是有可能存在的!就这么一个各方面坏事都一起碰上的情况下,他就这样让飞机掉下去了!”他激动得比划手指,摇脑袋,“我推测出这个真相后,可不爽了。我太不爽了。直系亲属有色盲的也能当飞行员?你们听听,这不好笑吗?啊?边至晖他儿子眼睛也有问题,他儿子差点都开飞机去了,这合理吗?要不是我一直搜罗不到铁证……我简直想打官司,把这些相关的所有人都干了……”
  后面的废话信息,尧争已经不想听了,拿起桌上的手表,站起身,径自走出休息室。助理连带保镖都一并急忙跟在上去,休息室一下子空荡了许多。
  冼宇呆傻地站起来,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喂,什么意思?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妈在你们赌场这事儿怎么算!喂!”
  五分钟后,一名法务走进来,拿出两份协议给冼宇。一份是债务相关协议,一份是道歉协议。道歉协议上,写着他对边羽及其家人进行诋毁辱骂等影响严重的行为进行纠正、自省、反思等赔礼道歉的内容。
  法务说:“冼先生,签了这两份协议,令堂在雾鹰欠的债可以一笔勾销,但是前提是,你以后不许再恶意骚扰、侮辱边羽先生。也就是说,你要对边羽先生放尊重点儿。不然这笔欠款,我们可以随时向法院起诉追回。这两份协议,您必须同时签署。”
  尧争回到酒店房间。
  房间空荡,窗帘完全拉开,日光下的大海静谧地卷着浪花。
  尧争望着被清洁过的房间,那床上和沙发上已没有边羽的痕迹。
  他低声一笑,笑中约有些失落。
  咔哒。
  浴室发出一小声开门声。
  尧争眉头一动,迈步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边羽洗完澡,走出洗浴间,到洗手台镜子前,取下一条毛巾,将上半身快速擦干,然后是擦掉腿上的水渍,接着擦拭大腿沟内的水分。
  镜子中的他,身材不比十八九岁时结实,肌肉变得薄了,但体脂率仍然保持低位,整个身体格外颀长匀称。
  尧争来到浴室门口,边羽正要把裤子穿起来,上半身尚赤裸着。从镜子中见到出现的人影,边羽冷声道:“转过身去。”
  尧争顿了一下。慢慢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昨天晚上不是洗过了?”
  穿衣声窸窸窣窣,边羽快速将裤子穿好,找到自己的上衣套上:“昨晚房间自动开了暖气,热。”
  昨天夜里气温低,空调自动送暖风,房间闷热,边羽一觉睡醒,觉得流汗了,就想来洗澡。
  “可以转身了吗?”尧争听到他衣服穿好的声音,侧头问。
  第44章
  没听到边羽的回答, 尧争自顾转过身。
  边羽已扣好上衣的扣子,连带领口扣也扣上,把脖子都遮得严严实实, 将方才的绝美春色一丝不剩地收拢。
  尧争移开眼神,不加掩饰的失望在脸上一闪而过——他如今似乎不怕被边羽窥见真实欲望。
  边羽以前没发现,这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心底禽兽的一面,有这么显眼。
  “我要走了。”边羽抓了抓头发,将头发捋顺。
  他说要走的时候,一向坚定, 基本没有可以挽留的空间。正是知道这点,尧争没有多留:“好。我送你。”
  电梯内,尧争询问边羽今天还要不要一起吃晚饭。边羽提醒他道:“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做了, 我的‘下班时间’已经超过很久了。”并且没有加班费。
  “那你岂不是很吃亏?”尧争说,“我该给你加班补偿。”
  “我不信能有什么好东西。”电梯到一楼, 门打开, 边羽走出去。
  “我让助理开车送你。”
  “不。我‘下班’了。”边羽拒绝得果断。意思像在说,跟他多跟他待一秒,都属于多工作了一秒, 都是对自己的剥削。
  尧争没料到, 一脱离他们的“游戏时间”, 边羽即刻和他划分得这么开。看来昨夜在别墅里的炽吻,他没成功占据对方心内的任何一座城池。
  实在是挫败,但实在是令他血液沸腾。
  “不是还在谈‘加班补偿吗’?”
  “资本家愿意让员工下班就是最好的补偿。”边羽的步子很快,转眼已经走出酒店二期大堂。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的观念是不仅要讲价值,也要讲人性。”尧争不紧不慢走在他身旁。
  “你要是有其他想法,可以直说。你说过, 你不是拐弯抹角的人。”
  尧争就直说了:“不如这样,像昨天那种陪我聊天的工作,再做3次。我满足你开出的一个对等条件。”
  边羽理解了一下尧争的意思。
  尧争重点想表达的,就是之后想再约他见面三次。并且尧争大概很有自信能在这“三次”之内得到些什么。资本家总不可能没有索求。
  边羽走到酒店错综复杂的树林道路边,停下脚步。远方的小路上,有一辆酒店接驳车正在朝他的方向驶来。
  尧争的口头条件并没勾起边羽的兴趣,但是他认为尧争能将这么简单的想法,拐着弯包装成一场“利益交换”,确实是个合格的资本家。在等待酒店接驳车到来的时候,边羽向尧争示意一个可以继续听他往下讲的眼神。
  尧争接着说:“工作地点,可能会在不同的地方,会有点累,但不会选在你不愿意舟车劳顿的时候让你去。并且,如果地点是在外地,有专车和私人飞机接送你。”
  “报酬是满足我开出的一个对等条件?你觉得什么条件叫做对等,并且能说服我?”
  “大部分人想要的东西是钱。”尧争说出这句话时,没在边羽眼中看到渴求的欲望,“你想要的是什么?资产?地位?还是——有没有想见又见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