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叫池雨啊,你是哪个宿舍的?”
  池雨报了宿舍号。
  那男生摸了摸下巴,“我们班多出了两个人,我以为你会和多出来那个男生一个宿舍,竟然调去了另一个宿舍。x大这安排还真神奇。”
  池雨静默。
  比起高中的团体生活,大学相对散漫和自由,他不再需要为自己找一个新的“张采文”,“孤独”或许能为他带来更多方便。
  那男生是个外向的人,见池雨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便起了照顾人的心,“待会儿我和我的舍友去外面酒吧喝酒,要一起去吗?”
  “不用了,”池雨半垂着眸子,讲台上竞选班委的同学正在热情地发着言,他压低了声音,“学校附近哪些酒吧人比较多?”
  “都多,看你想去什么类型的。”
  “什么类型?”
  男生解释道:“如果你是特殊取向的,就去gay吧;如果你就单纯地想喝酒蹦迪,就随便去一家就行了。x大还是有钱人居多,估计周围酒吧的消费不会太低,偶尔去一两次还好,去多了还是不行。毕竟咱们还是学生,以学业为主。”
  这里的人接受能力好像很强。
  池雨想了想,“好,谢谢你。”
  男生仍没放弃,“所以今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我们点了团购,a下钱来不会太贵的。”
  池雨胡诌:“我喝酒过敏。”
  男生:“……行吧。”
  班会散场,池雨记下了辅导员的手机号,去附近的食堂吃了饭。
  食堂里有成群结伴围在餐桌旁说笑打闹的人,也有独自捧着手机吃饭的人,没有人会特意留意池雨,池雨融入了其中。
  这时,迟来的属于别离高中生活的茫然淹没了他,他竟意外地感受到了悲伤。
  他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生活用品,走过人群,爬上楼层,宿舍门口,他抬手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张陌生的面孔,上下打量了会儿他,“我叫钱业,大二电子工程系的。你是我新舍友?”
  池雨将东西搁在桌子上,“我叫池雨,和白景殷学长一个专业。”
  与人交谈时,那抹似有似无的悲伤瞬间消散。
  “哦,你们见过了啊。”钱业关了门,坐回座位开始打游戏,键盘塔塔作响,“老白事情比较多,起得早睡得晚,容易吵到舍友,不然也不会住混寝。但他灯熄后挺安静的——丑话说在前头,灯关了后打游戏别开麦,和女朋友打电话别出声,爱干净要洗澡。我抽烟,但我只在卫生间抽,你要抽别在屋里抽,我见一次骂一次。记得带钥匙,下次我不会再给你开门了。”
  池雨收着东西,干脆应道:“好。”
  白景殷姗姗来迟,进屋后与池雨对视时笑了笑。
  钱业摘了脖子上的耳机,转过来看了眼池雨,对白景殷说:“新来的舍友倒都挺好相处的。”
  “跟你比起来那可不是。”白景殷调笑地说,“另一位舍友呢?”
  钱业:“在洗澡。”
  他话音刚落,啪塔一声,卫生间门打开,涌出的水蒸气之中混着一股熟悉的香味。
  池雨压了压眉,刚好收完衣服,他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道:“对了学长,你的外——”他登时愣住了,瞳孔轻颤,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何奕宁站在阳台门,单手擦着头发。他还是那么喜欢穿浅色的衬衫,被发梢水打湿的肩膀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肉色。比起一年前更显成熟的面孔不露情绪,不再似当年柔和的目光多了犀利,扫过池雨脱了一半的外套,笑了笑,说:“好久不见啊,池雨。”
  第52章
  池雨的大脑里电闪雷鸣。
  何奕宁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愣了一会儿, 理智回归时他扯了下嘴角,将摘下来的外套递到白景殷手中。
  白景殷疑惑地看了看两人,“你们认识?”
  何奕宁看了眼白景殷手中的衣服, “高中同学。”
  白景殷喔了一声,“那真有缘分。”
  池雨沉默。
  比起不可思议, 他现在感受到了一种未知的恐惧。
  就好像身处黑暗中,四周布满了对他虎视眈眈的野兽, 只要他一个不小心, 就冲过来把他碎尸万段。
  白景殷指了他身上的衬衫,“要不脱了吧, 我去洗。”
  池雨摇头, “没事,我自己洗就行。”
  何奕宁冷不丁插话道:“学长和池雨认识很久了?”
  “没有, 今天刚见到。”白景殷哈哈一笑,“我今天在食堂把他衣服弄脏了, 也算一种变相的不打不相识。”
  何奕宁笑了笑, 坐回座位上。
  池雨背脊紧绷,他下意识攥紧手中独有的东西,大脑空白。
  只要何奕宁不主动提,那他就装作无事发生。
  白景殷道:“要不拉个宿舍群, 以后做什么都方便一些。”
  池雨木然地接受了邀请,在群成员中一眼认出了何奕宁——一年了,何奕宁还没换过微信头像。
  “你们有女朋友了吗?”白景殷又问, 瞥了眼池雨。
  他当学生会长当惯了,特别喜欢热场子,尤其是这种尴尬的宿舍初见。当然,问这个也出于一些私心。
  “没有。”何奕宁先答, 又问一声不吭的池雨,“你呢?”
  池雨:“……没。”
  何奕宁通过许厉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此时对他应当早已改观,怎么可能还会主动关心他?何奕宁是想报仇吗?还是想延续他高中时以德报怨的君子风范,既往不咎。不可能。
  过段时间他得找辅导员把宿舍换了。
  就算很久没见,他和何奕宁相处时,心里总是不舒服,横在两人中透明的隔阂,一直都在。
  钱业惊讶,打游戏也堵不住他八卦的嘴:“何……何奕宁是吧?你没女朋友?我不信。”
  白景殷为钱业的鲁莽解释:“他的意思是何奕宁你长得好看,不像没有女朋友的人。”
  何奕宁温温笑着,丝毫没觉得被冒犯,“我有喜欢的人。”
  “哇——”钱业敲着键盘,“还挺痴情。”
  白景殷瞪了眼钱业,问何奕宁:“你喜欢的人考上哪个学校了?”
  “x大。”
  “所以你是因为喜欢的人考上这里才报x大的吗?”
  何奕宁看了眼池雨,“算也不算吧。”
  何奕宁高中时候喜欢的那个人?现在依然还喜欢?还是又重新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池雨恍惚了会儿,此时才意识到手中紧攥的东西是手机,黑了的屏幕倒映出他皱着眉的脸。
  何奕宁还真是阴魂不散。
  不等别人问,白景殷主动说:“我也没女朋友。我事情多,暂时不考虑这个事,等我以后工作稳定了再说吧。”
  “老白,你不是有个青梅竹马等待联姻的对象吗?她知道你这么说么?”钱业站起身,滚轮椅子随着他的动作往后一滑,他掏了烟和打火机走向阳台,“哦,我也没女朋友。”
  白景殷耸耸肩,“钱业心直口快,但他这人处起来挺有趣的。”
  听了钱业的话,何奕宁思考着,问:“你的父亲是xx公司的白xx吗?”
  白景殷抬眉,“你……”
  “我爸是何津。”何奕宁余光看着池雨,“我——”
  这个圈子里的人总是知根知底的,何奕宁知道白景殷是个怎样的人。
  白景殷打断了何奕宁,道:“我知道了,你妈妈是孙唐娟,我小时候她还教过我弹钢琴。”
  池雨抿直唇线,脱了脏衣服,套上件衬衫后,从两人中间走去阳台。
  何奕宁紧紧盯着池雨的背,白景殷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噙着笑,“你和池雨关系不好?”
  何奕宁收回目光,“看他。”
  白景殷懵住,笑了笑,“我记得你参加过国家青少年钢琴比赛,还获过奖。现在还弹吗?”
  何奕宁说:“还在弹。”
  阳台上,池雨接了盆水,弓着腰洗衣服。
  一门之隔挡不住屋里的交谈声。
  钱业靠在卫生间门口抽着烟,吐出烟雾,盯着镜子里的池雨,“介意闻烟味吗?”
  池雨:“不介意。”
  钱业:“你家是哪的?”
  池雨:“宁希。后来搬家了。”
  钱业一手夹着烟,抬着下巴怼了怼屋内,“叫何奕宁的那位也是宁希的?”
  池雨恍然,“……不知道。”
  放着清水漂洗衬衫,他问钱业:“感觉你挺爱干净的,为什么会抽烟?为了帅?”
  似乎是觉得钱业身上透露着与自己相似的气质,池雨对他防备心很低。
  “也不是……吸烟可以麻痹脑子。”钱业食指搭在太阳穴上,“我家境不好,去年考上x大后没来报到,辍学去打工赚钱,我妈知道后打了我一顿,又逼着我复读。”
  “所以你就开始抽烟了?”
  “不是,是因为……我妈没撑到我拿录取通知书就去世了。”钱业笑了声,“尼古丁能让我脑子静一静。有时候想想我也是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