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看着王父这番死皮赖脸,想要将这笔银钱据为已有的贪婪样子,安喻心中不由讽刺,他又不是他亲儿子,这也不是他亲生父母,根本用不着顾及。
  当下便道:“这位王,大爷,您这些话可说得可一点道理也没有。”言下之意,连一声父亲也不愿尊称。
  “第一,刚刚您妻子也说了,我是外人,我们不是一家人。”
  “她那是瞎说……”王父本恼怒于安喻的不尊重,但一听得安喻的话,就想要反驳,他们可万不能因此被报官。
  “您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说。”安喻根本不给他狡辩的机会,毕竟他所说皆是事实。
  “当初订亲的时候,按照规矩,你们应当是要上门拜访,送去聘礼,您二位去了吗?”安喻的目光扫过眼神闪躲的夫妻二人,接着道,“你们没去。因为你们骑驴找马,虽说您儿子执意要和我成婚,但你们拿着乔,觉得我们安家距离远,且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便有意相欺。”
  “欺我们门第低微,欺我们不懂规矩,随意胡诌。”安喻话音一转,“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王二郎人傻看不出来,但明眼人都知道,你们是想给自己儿子找个更好的。”
  “若不是王二郎自己在我们家执拗的恳求数日,你们以为我还会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这些,就单单这一桩,我们之间便没有丝毫情分可言。”
  当然,这其中也有原主懦弱可欺的缘故,不过没必要在这里和这二人掰扯别的。
  “你自己也知道你们门第低微,”王氏听得这些,便火上心头,“距离又远,帮不上我儿子什么忙。那么多家室显贵的人摆在我儿子面前,我们凭什么允许他娶你这么个废物!”
  “废物?”安喻嘴角冷哧,“凭你儿子的条件,凭他什么,凭他二娶,凭他身体不好英年早逝,凭他有你们这对不明是非,自以为有点家底便张扬炫耀的愚蠢父母?”
  “就你们这条件,几亩薄产,便觉得天底下无人可以逾越了吗?”多少富贵人家安喻没有见过,小小跳梁小丑,班门弄斧,“说这话前,家里是没有镜子吗?不知道照照自己的样子,还是不知道照照自己儿子的样子?”
  原主出色的外貌以及精湛的绣工,在安家村也是有无数儿郎踏破门楣正想求娶的。至于这些,是原主和王二郎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旁人无从置喙。
  “你!”王氏气急,只觉得胸口沉闷,气得说不出来话。
  “这就着急了?”安喻冷笑,“这还只是第一点。聘礼十两银子你们给了吗?”
  这两个老货可是连十两聘礼都不愿意出,只想白嫖。还是王二郎自己执拗地攒够了钱财给了原主,非他不娶。
  “成婚的喜宴你们办了吗?”安喻看着二人越来越铁青的脸色,继续输出,若今日不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往后不知还会再发生多少次这样的事情。
  “你们没办。还不愿意与我们共同居住,只给了我们这样一间破小的屋子,还是王二郎自己装砌过的。”
  安喻盯着这心虚的夫妻二人,最后说道:“所以,无媒无聘,没有婚席,没有见证。我哪里算得上是王二郎的媳妇,我们哪里算得上是一家人?”
  “我的钱哪里算得上你们的钱?”
  “今日,若不把钱悉数奉还,我们便官府里见。”原主懦弱可欺,被逼得一步一步抑郁难以自持,落得自杀结局,这二人没一个能逃脱干系。
  “吭。”一道老迈苍凉的女音在安喻背后响起,“安哥儿,这就是你与父母说话的态度吗?”
  这老年妇人头发稀疏,穿着朴素,眉间自带一点慈爱与威严。
  然而,她甫一出场,自动触发剧情的安喻就知道这菩萨面庞下掩藏的是多么恶毒心狠的阴谋算计。
  可以说,王父与王氏所做的种种事迹,皆是出于她的指点和操纵。偏偏她惯会做得表面功夫,外人看不出端倪也就罢了,连王二郎也被她糊弄于股掌之间,对她颇为敬重信奉。
  此时此刻,王二郎的姥姥带着自己一家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这是怕王父二人解决不了安喻,便只得自己亲自上手来做。但她一贯装得慈眉善目,门外围观的群众对她所说信以为真。
  满以为安喻做了什么欺辱长辈之事,引得她出来主持公道。
  如此骂了小得来了老得,无穷无尽,惹人厌烦。
  安喻眉头微皱,心间厌烦憎恶,脸上却犹带笑意:“老太太,怎么,我拿回自己被偷盗的钱财还有错了?今日,老太太是来帮这两个小偷说话的?”
  以安喻如今的情形,其实完全可以强行用武力将这一家子贪得无厌的吸血鬼赶出家门,但他偏不,今日他不仅会让这几人从他家滚出去,还得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王二郎的姥姥,王氏的母亲,颤颤巍巍地把自己手中的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杵,怒道:“一口一个偷盗,一口一个小偷,你就这么对你的父母,这就是你的孝道与教养?”
  旁边一面庞硬朗的女子接话:“对啊,大姐,当初都说了,千万别娶这小门小户家的,一点教养也没有。”
  这是王二郎的二姨,王氏的二妹,说话间冲安喻翻了个白眼,颇为不屑。
  安喻从她身上看到,原主刚刚嫁过来那日,被她带着的人按在院子里跪了一晚上,深冬腊月,冰天雪地。
  “要我说,说不定二郎就是被这扫把星克死的,怎的没和他订亲的时候就好好地,偏偏和他结亲之后,就命丧深山,连个尸体也找不到。”说话的是王二郎的舅舅,王氏的弟弟。
  从他身上,安喻看到短短几日婚亲,日日夜夜遭受的欺辱与折磨,做饭、洗衣,伺候一大家子,不舍昼夜,却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王家众人及王氏娘家一家,就如此站在安喻面前,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安喻,俯视着原主,偏偏还要端得道貌岸然的样子,把安喻放在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位置上。
  安喻冷笑,若他今日胆敢反抗一点,恐怕就正好落入这些人的算计之中。
  安喻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贪婪得、阴鸷得、充满虚情假意得面庞,突然,两汪眼泪说来就来,弱不禁风,我见犹怜。
  第118章
  “姥姥, 且不说我与王二郎并未真正成为夫妻,订婚未定,聘礼未给, 婚宴未办, 连合卺之礼也未来得及行他便已撒手人寰。你们是以什么身份来拿这个钱呢?”
  “别说这个钱是你们家二郎的钱, ”眼见那王氏二姨蠢蠢欲动想要接话,安喻手中拿出一张字据, 对众人展示道,“这个钱是我前几日刚刚问别人借的,五十两银子,不多不少, 正是你们盗取的份数。”
  “你们要是急用, 可以从我手中再借,何必来这里偷取呢,这搞得大家脸上都尴尬不是?”
  早就防着这家人嫉妒眼红,特意准备的字据,没想到用到这上面。
  “若是诸位不信, 我们就去官府认认,看这钱到底该归属谁所有。”安喻擦擦眼角眼泪,欲说还泣, “不过是我三人孤儿寡母, 看上去势弱无依,才惹得父母不满, 亲友厌憎。”
  “今日诸位堂而皇之地强行逼上门来,是要我孤儿寡母无以为生啊!”
  安喻抱着两个和他同仇敌忾的孩子, 泫然泪流满面:“我是个外人也就罢了,可我怀里的可是你们王家嫡亲的孩子啊, 你们是要硬生生地逼死他们吗?”
  这番话,软硬兼备,将自己出于弱势地位,博取同情。
  老太太年迈的眼眸微眯,觉得自己过往小觑了这个外甥媳妇。
  她原本拿着孝道的名义压在安喻身上,赢得众人支持,却被安喻几句话颠倒的他们人多势众,欺凌孤儿寡母。
  眼见得围观众人越来越多,且对自己指指点点,老太太心下微沉,若再这么闹下去真要见官,他们也讨不了什么好。
  当下将手中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拄,冲安喻意味深长的看上一眼,然后对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王氏夫妇道:“老大家的,还不赶紧走,丢人现眼的东西。”
  不着急,他们来日方长,王家和闫家互为姻亲,家大业大,还怕搞不定一个毛都没张起的小兔崽子不成。
  老太太在家当家作主惯了,威风甚大,王氏二姨一干人等哪怕心中不服,还待与安喻争辩几句,却惧于老太太的威严,不敢过多停留。
  只临走前狠狠地剜上安喻一眼,气哼哼地跟在老太太后面离开。
  村里就是这样,挨家挨户沾点关系、沾点姻亲的遇到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便会同仇敌忾、以众敌寡。
  安喻看着这群人的背影,眸光深邃暗沉。他倒是不怕这些,但是若这些人一天天地过来找麻烦,烦不胜烦,总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别走啊,阿娘,把你手中的钱留下啊。”安喻看着最后的王氏夫妇,冷笑,“莫不是阿娘要替我把这个钱还了?”
  安喻拦下他们的去路,面上虽带笑意,眼神却冷若冰雪,令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