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既如此,不如,秦相还是交由太子处置。”闻太师发了话,眼神仁慈,却泄露出了无可言说的歹毒。
  顾则野甚至脚下颤了颤,有点不知所措,他当然知道闻老不死的在给自己下套,可,他确确实实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事了。
  把秦不疑接回东宫了后……
  杀?不忠不义。不杀?看着难受。
  大皇子好想问问他母后,可是太后今日不在,她若真这,难不成自己竟然让母亲背上这等恶名吗?顾则野生平头一次觉得,太难了,我做不到,这个太子太难当了。
  林业白突然敲了桌,提高音量,朗声道:“太子哥哥若觉得为难,不妨滴血认亲,正好大家都在这做个见证,以证清白。”
  林业白:“若是不融,秦不疑则唐突太后,好死不送。若是融了,那太子殿下,正好将生父接回家中好生赡养,也好落得个孝子之名。”
  全场之人拍手惊叹低呼叫好。
  可两头都是刀!
  这是什么死局,顾则野觉得自己要碎了。
  他甚至不称本宫,颤声:“我,融……”
  唯有秦不疑,像是终于悟了,今日的他们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从自己搭进春花秋月宫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瓮中捉鳖。
  而他的儿子,宁可牺牲自己,也宁死要抱紧了太子这个身份……哈哈,可怜,可笑。
  他热泪滑下,突然干笑两声,看去了太子顾则野苦笑,像是鄙夷又像是不屑,然后痛苦闭了眼,猛地冲了去——撞柱而死!
  血溅当场罢,全场鸦鹊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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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晴空万里,好个明媚天。
  檐下,林业白慢吞吞踱步,指尖划墙,装孤单,不搭理身后一路跟着他的大人。
  “大皇子凉了。”闻太师道:“夺嫡之路,从来险象迭生,历来你死我活,唉……”
  他意味深长地盯着林业白,不出所料,自出了行宫就开始故作深沉,像极了以前当万剑一养怪时的多愁善感。
  “心还是太软了。”闻太师对闻昭点评他。
  闻昭正准备开口,林照青也开始唠嗑说:“哈哈,师傅历来高明,借刀杀人而已,哪里又会有什么负罪感呢?”
  “嚯嚯,你嘛历来中立,遇事不决就拖,实在不行就先保自己一命。”闻太师瘪嘴,道:“不错不错,从来‘攻于谋身,拙于谋国’。不愧是上天庭当得最久的帝君。”
  “这点我也觉得。”闻昭点了点头。
  林照青脚步一顿,瞠目看他俩迷茫“谁?”
  闻昭则回眸笑笑:“我们夸你很惜命,不是贬低。咬定青山不放松,你是恨不得长成青松,没见过你这么怕死的人。”
  “?”林照青觉得他怎么阴阳怪气的,猛地过去扯胳膊吼他:“我怎么了?我哪里怕死了?我什么都没做你们干什么这么说我!惜命怎么了?”
  归根结底,是为着问天帝君选择陨落的那件事,毕竟,自她没了后,上天庭就被后起之秀小王帝君给搅成了一锅乱麻。
  说起来,林雯雯也不是脸皮薄的人,她太奇怪了,难道当初就因为被当众一拳打碎了肉身,觉得自己丢了脸,然后不想当帝君了吗?这个当作理由也太过牵强。
  闻昭也觉得怪好笑,跟闻老爹对视一眼,像是为着她是个女人的怯懦而无奈玩味。
  “并非,显然呢……”嗓音从林业白身前传过来,他脚步一顿,迎面对上了那个气质不凡的恭亲王顾怀民。
  他对林伙子笑笑,像挑衅。然后正声说:“我们的问天帝君是有最有追求的女人。既要功成,也要身退,是最怕死,最想平安老死的人,追求什么呢?盖棺定论。”
  三个老男人扫了林照青一眼,难得友好,一阵哄笑。
  让根本没有记忆的林照青很是迷茫。真的,她不明白,明明自己跟林业白岁数一样,但这几个像是把自己当他们老兄弟似的。
  我跟你们很熟吗?林照青翻了个大白眼,一胳膊勾了林业白的肩膀,说跟姐回家。
  林业白说好,但故意放慢了脚步压速度,黑着脸去听那个恭亲王要跟他俩说什么。
  “你来干什么?”闻昭当即神经紧绷欲骂。
  却见恭亲王递了张拜贴给闻太师,道:“几日后赏花灯会,可否请太师一叙?”
  “老夫我都这么大岁数了……”王玄机哼声接过,翻了两眼丢给了闻昭,知道他不安好心,去了多半就回不来了。
  闻昭才刚接过那张拜贴,林业白箭步冲了过来直接抢了,当着顾怀民的面撕了,抬头望去他怒瞪:“不行,我义父没空。”
  顾怀民后退半步,像是这样才能帮还矮的小伙跟自己平视,友声:“那当我没说过。”
  说罢还就真走了。
  好羞辱人小年轻!林业白深呼吸气得肝疼。
  殊不知,离开的顾怀民眼底略过寒意,他摩挲着指尖上淡淡的金粉,在那张拜贴上,早已被赵大夫下了的剧毒。
  可怜,王玄机一家人竟还不对他起戒心。
  “……自寻死路。”赵东来眼神闪过愁绪,然后又深吸一口气,像是在鼓励自己没有做错,他松了松自己衣领,从容离去。
  第90章
  诗宴结束当晚,闻昭就明显地发现,一向待自己谨慎迁就的林业白发起了脾气。
  这很难得,仿佛顾怀民对闻昭那一踹,砸的不是池塘,不留神地开了林小伙紧闭的心房。
  不巧今夜闻昭真的头昏,搁凉水里一泡,整个人都烧了起来,病了。自从行宫里回来就缩进了被窝里无奈装尸,只耳朵还有些清明。
  他听见林业白在屋外跟他爹唠了什么,进来,把门关上了,闻昭闻到了他身上的烦躁味。
  下一秒,掀开温暖跟自己挤在了一块。
  闻昭昏昏沉沉睁了眼睛,才刚刚开口,就被迫含上了林业白那满嘴该死的香菜味,他是故意的,因为他知道闻昭从不吃香菜。
  在他们鲜少的温存中,这是林业白第一次对闻昭如此强势又主动,并且仿佛无关色.欲,单单是想用吻占有他。
  唇舌交换,闻昭为着病有点累了,才刚刚双手勾过去,挂上了林业白脖子方便省力去亲,吻却骤停,听见他很笃定坚声说:“我要杀了恭亲王。”
  闻昭睁开了眼睛,从混沌至清明,兴许是他下意识显得激动,没开口就听到林业白又道:“好嘛,舍不得他。那林业白是你什么人啊?”
  “我没有…”闻昭话音未落,见着林业白以一种带着愁思又憎恶的眼神,像是终于不装谦谦君子了,惩罚似地用香菜嘴继续啃自己。
  原来宴上的香菜都是你吃的。
  闻昭想笑,又觉得不应该,任由他可劲疯,他在林业白身上找到并总结出了共同点,这才软乎乎地说:“你三简直太善良了,真的。”
  每次都是,连发脾气都显得很有礼貌。
  陈年年无非就是快刀杀人,万剑一即便为鬼,也从未被怨气反噬控制过,甚至很心境澄明。
  “我三?”林业白吧唧了嘴,跟闻昭处这么久,其实他俩都从未找个由头好好去谈谈过去。
  哪怕是轮回转世死而复生,听起来还是像念念不忘的前任。林业白说:“你最爱陈年年,不巧听你梦呓,好几次了都,这个男人真是让你牵肠挂肚。他干嘛了?”
  他很明显蹙眉,闻昭伸手碰去想抚平他的愁绪,却不管用,于是也跟他一块伤怀了起来,说:“我是愧疚,毕竟……陈年年是我杀的。”
  “哦,那万剑一呢?”林业白继续循循善诱。
  他居然会在乎,闻昭瞟了他一眼,又回答:“他,脾气最倔犟。哎呀好烦,我不想说了。”
  “顾怀民呢?”闻昭眨了眨眼睛,可算是从他这句话里读出了情绪,原来,林业白竟一直以为自己跟赵东来有一腿。
  “我们只是打小认识,对于他……不可能。”闻昭竟还替顾怀民瞒着真身份,于是犹豫,他的迟疑被林业白看在了眼里,恨在心里。
  于是林业白再不吭一声,掀被就下了塌,拔腿就走,泰然自若地说:“那就祝义父好歇。”
  说罢就要去带上门走掉,却听得闻昭喝道:“回来!”他艰难下了塌穿得单薄,可怜还病着,走起路来也摇摇晃晃,一受冷嗓音也干。
  闻昭说:“我真的好烦你,你怎么这么矫情!一言不合就闷着不吭声,像个小孩子似的,屁大点的事还要我哄你!真把我当爹了?!”
  林业白下意识攥了拳头,脸色难堪看过去,闻昭也正好踉跄了过来,把自己捆在怀里,虽然他俩个头的差不多,但——
  还年轻的林小伙确实没他肩膀宽。
  这太丢脸了,再次让林业白想起了顾怀民,老男人后退半步显得礼貌的动作,羞辱性拉满,让林业白加剧了心理自卑,让他明确了自己还只是个年轻的后生。
  没他俩高,没他俩壮,没他俩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