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瞧见眼前人因疼痛而轻颤的唇,纪时钰垂下视线,心中难受至极。
  当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傅离染不顾旁人的闲言碎语,破开阵法救下她。
  不应该是这样的,师姐一心向道,受众多学徒景仰,身在高处,怎么能为了她被人误会,承受那些杂言
  纪时钰攥紧手,深深地凝望之下,心中慢慢做出决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傅离染的脸色有所好转,左肩的伤口也止住鲜血,她收起灵力,有些无力地靠在床头。
  “你怎么样?”纪时钰急切地发问。
  傅离染淡淡一笑,是安抚的话语:“没有大碍,那股剑意里包含的是所有修士的灵力,不会伤及根本。”
  也是,对修士来说最致命的其实是魔气,纪时钰敛下眼眸,“嗯。”
  两人沉默半晌,纪时钰看她一眼,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救我会有多少杂言碎语。”
  傅离染凝眸看她,不答反问:“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镇压吗?”
  “当初断崖边上我没能及时拉住你,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
  纪时钰别过脸,沉下声音:“我是众人厌弃的邪魔外道,不值得你如此,这次是我欠你一条命,日后必会还回来。”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漠,傅离染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伸手牵住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纪时钰慢慢地将她的手从腕间移开,一言不发。
  她是堕魔者,魔气存在于体内,注定了二人只能对立,只有远离她才不会影响到傅离染。
  眼前人冷漠的态度让傅离染有些错愕,她听到了纪时钰那声颤抖的“师姐”,清楚纪时钰多少有几分在意她,可是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推开。
  或许是因为正魔对立,或许是别的,傅离染抿紧唇,手轻轻将纪时钰的脸庞掰回这边,轻声:“我以为你上次已经察觉了。”
  察觉什么?纪时钰不明所以。
  傅离染瞧出她的疑惑,微微移开视线半晌,又重新看向她,指尖轻抚着侧脸。
  “我喜欢你。”
  没有丝毫预兆的,纪时钰清晰地听见这话,瞳孔微缩。
  傅离染继续说着:“我见不得你受伤,重逢后你的每次冷漠和疏远都让我心如刀割,我希冀着我们的关系回到当初,后来才发现我想要的,似乎不仅仅是回到当初。”
  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要关系更进一步,想要和你亲密的只有我一人,阿钰,我对你早已不止同门之谊。”
  纪时钰沉默着一语未发。
  曾经她冰冷地拒绝自己,说“只有同门情谊”,如今也是她诚挚地告诉自己“不止同门情谊”。
  长久的静默,傅离染望着她保持默然的眉眼,不免有些无措,倾身想去握住她的手,不料这一动牵扯到伤口。
  傅离染皱紧眉,忍住疼痛,伤处的血本就是暂时止住,现在突然一扯,伤口又崩裂开,再度渗血。
  纪时钰也发现这一点,她从旁边的架子是取下药瓶,道:“先上药吧。”
  傅离染看她几秒,从她拿的那些药中挑出两三瓶,而后收回了手。
  纪时钰皱眉看着她,不明白眼前人的意思,问:“你不上药么?”
  傅离染轻咳几声,方才稍有好转的脸色此刻又现出几分苍白,淡淡道:“用我挑出的这些药就行,劳烦师妹了。”
  闻言,纪时钰算是明白这人打的什么主意,沉默一瞬,她颇为无奈地拿起药瓶,靠近床上的人。
  白衣有一大半被鲜血浸染,纪时钰低垂着视线,手触上她的腰际,慢慢解开衣带。
  傅离染偏过头,视线落在另一处,任她动作着。
  有些血迹已经干涸,解下衣衫时不可避免地会有撕扯的痛感,纪时钰小心翼翼地拉下层层衣物,尽可能地放轻动作。
  外袍褪去,然后是轻薄的里衣,纪时钰颤着手慢慢剥开,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
  白皙的肩上赫然是鲜血淋漓的伤口,深可见骨,纪时钰心中一痛,取来干净的方帕轻轻拭去周围的斑斑血迹。
  她目不斜视,清理好淋漓的血迹后便利落地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我不会乱看的。”
  闻言,傅离染先是一怔,而后轻笑出声。
  听见身旁人的轻笑,纪时钰脸上莫名地升起一股热意,微恼道:“你笑什么?”
  傅离染凝视着她的侧颜,柔声:“没什么。”
  纪时钰抿了抿唇,忽视身旁人投过来的目光,认真地替她包扎好伤口。
  最后一步完成,纪时钰正欲转过视线让她穿好衣物,木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第54章 仅她可见
  木门被推开发出的“吱呀”声立马惊动了屋内的二人,纪时钰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拿起旁边的外袍替傅离染披上。
  她转身冷眼看向来人,“你是谁?”
  来者一身浅灰色衣袍,垂下的发丝仅用简单的木簪挽起,两鬓霜白,双眸却极为有神,面容温和。
  她没有回答,目光直接望向傅离染。
  纪时钰皱了皱眉,往旁边稍挪一步,完全挡住她的视线。
  这中年女子也不恼,语气和蔼:“你便是纪时钰”
  纪时钰不冷不热地应了句“是”。
  中年女子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你让开,我要跟你师姐说几句话。”
  纪时钰一动未动,眼前这人没表明身份,傅离染现下又受了重伤,她怎么可能同意这人接近傅离染。
  僵持数秒,她掌心聚起魔气,正欲将这人驱赶出屋时,一只手牵住她,示意她让开。
  还未成型的魔气瞬间消散,纪时钰回头看向傅离染,明白她的意思,往旁边让开一步。
  视线对上,傅离染怔然地望着眼前人,最后见到她是十几年前的时候,那时她的双鬓未白,脸色也不似如今这般肉眼可见的疲乏。
  中年女子仔细地打量她,笑眯眯地问:“不认识我了?”
  傅离染逐渐回过神,喊出了一个让纪时钰颇为意外的称呼:
  “师尊。”
  傅离染的师尊,那不就是……纪时钰讶异地望向中年女子。
  原来眼前人便是离开见神宗多年的傅槿。
  傅槿微微颔首,而后看向纪时钰,道:“你师姐都已经开口了。”
  纪时钰默了默,她已然堕入邪道,没办法也没资格喊出“师尊”二字。
  “我……已经被见神宗除名。”
  傅槿听后沉吟片刻,看向傅离染,“她便是进阶灵根”
  傅离染迟疑地看了纪时钰一眼,发现她垂着眼眸,压根不愿望向这边。
  沉默片刻,她如实答道:“嗯。”
  傅槿还欲再问,余光瞥见纪时钰往门口走去,立马叫住她,“你去哪”
  “您要和傅峰主谈话,我不是见神宗的学徒,自当回避。”
  傅槿微一挑眉,“倒是个性子倔的,我何时让你回避了,过来,接下来要说的事跟你有关系。”
  闻言,纪时钰重新退了回来。
  傅槿盯着她,缓声:“拥有进阶灵根的人,心正则提升境界,终得大道,但凡有一念之差便会堕入邪道,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纪时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投身魔族后她执行过几次任务,其中免不了要杀正道修士,她的手上已经沾了正道修士的血,与曾经的初衷背道而驰,算是万劫不复了罢。
  傅离染瞧见她脸上的挣扎茫然,心中隐隐作痛。
  “师尊,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吗?”
  傅槿轻轻笑了下,“有倒是有,只是看你能不能忍住噬骨之痛了。”
  闻言,纪时钰猛地抬眼,满怀希冀地问:“是什么办法?”
  “普通的修士堕魔后便彻底被魔气侵蚀,丧失理智,但你不同,你仅仅是有时失控,大部分时间还能保持清醒,对吗?”
  这点确实被她说中了,纪时钰回忆着,除了魔纹的剧痛会让她失控,其它的时候她都是清醒的。
  瞧着眼前人的神色,傅槿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如此便有一丝回旋之地,只要借来鸣隐宗的鉴清镜,用灵器一点一点地剥除你体内的魔气,便能压制住,虽然无法重修正道术法,但起码能不再受魔气所扰。”
  “但这个过程痛苦至极,且需要坚持半月,中间一日不可断。”
  与她而言,只要能压制住暴动的魔气,无论怎样都可以,纪时钰毫不犹豫,“我愿意。”
  听完傅槿的话,傅离染出声问:“鉴清镜是鸣隐宗的镇宗之宝,她们会同意借出吗?”
  “这点无需担心,我和鸣隐宗的宗主有过交情,我去找她借,不过,”
  她话音一转:“还有一点,驱使鉴清镜的必须是你极其信任之人,而且在去除魔气的过程中你很有可能失控伤人。”
  极其信任的人,纪时钰心中浮现一道身影,侧目看去,发现傅离染也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