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唐柳颐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全掉在那件她熨烫好的寿衣上,黑色绸面料子...被眼泪打湿后...颜色更深更明显,怎么擦都擦不干。
  “您说您...受苦受难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日子好了...您的身体怎么就不行了?还说我不争气呢,我看您才不争气呢,百岁老人那么多...您怎么不跟人家学学?”
  “您这一走,往后我要是再犯浑,也没人能压得住我了。”
  唐柳颐为唐瑾做完这一切,又握住唐瑾的手不肯松开——
  “再说说话...妈...咱们再说说话...”
  “妈...”
  殡仪公司的人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遍,可唐柳颐就是不放人,嘴里念过来念过去就一句话——妈,咱们再说说话...
  唐柳颐哭的不算有多崩溃,可她的神情却在崩溃边缘的样子。
  唐斯从来没见过唐柳颐这样,她觉得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外婆的身体就真的僵硬了。
  “妈...殡仪馆的人来了...”
  “让他们等着...”
  “已经等了很久了..”
  “我话还没说完!”
  唐柳颐突然就吼起来,同时眼泪往下掉,整个人都像是失去理智那样——
  “我和我妈说说话怎么了?你们就那么着急!”
  “妈...你别这样....”
  “外婆她已经不在了...”
  后来,唐斯实在没办法了,就死死地抱住唐柳颐的腰,让殡仪馆的人趁着这时候把唐瑾带走。
  直到这时候,唐柳颐才痛哭出声——
  没人能理解她的心痛...
  她是孤儿,她只有唐瑾一个母亲,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哭吧...哭吧...”
  “妈...哭出来就好了...”
  唐斯把脸贴在唐柳颐的背上,头一回她觉得自己强大了起来。
  那天唐柳颐哭了很久,哭到整个人都虚脱了,唐斯一直陪着她,直到唐柳颐哭累了,人躺在床上睡过去。
  唐斯看着唐柳颐,她那么厉害的一个妈妈,生气起来只要一瞪眼睛,没有人不害怕的,现在却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像个孩子。
  这都是每个人成长中不可避免的一个环节,生老病死,生离死别。
  唐斯摸了摸唐柳颐的头,替她掖好被子,随即掏出手机给*盛宁发了个消息——
  「我外婆去世了,走的很安详」
  「盛宁...我很想你」
  在尘世的轮转中,我们都是时间的旅人,光阴眼中的一段插曲。
  ——
  对于盛家来说,盛嫄自杀是他们唯一没想到的事。
  他们并不关心盛嫄的死活,他们只在乎没有会给他们再收拾那堆烂摊子了。
  沈秋澜看着盛宁义无反顾的表情,问她——
  “你确定想好了?要这么做吗?”
  “想好了,只有这样才能拖延住时间,这是最好的办法。”
  沈秋澜知道自己拦不住盛宁,盛嫄的事情她不会就这么算了,所以盛宁走的时候,沈秋澜也没有阻止。
  盛宁到盛家老宅的时候,盛嫄跳楼的事情已经被媒体播报了,电视屏幕上在滚动播放,揣测、议论..各种有关于离异无子女的女性的悲惨版本故事铺天盖地。
  什么样的故事无所谓,反正这个社会对真相无人在意,盛嫄的目的就是让‘盛家’这两个字曝光上新闻,把盛家推上风口浪尖。
  盛怀安还是那样冷漠残酷,没有因为盛嫄的去世,改变丝毫。
  盛宁是这个家里唯一逃脱掉的人,她也曾经想着一辈子都不会再登盛家的门,可事实证明,毒瘤如果不连根拔除,就永远不可能逃脱得掉,不管你逃去哪里,逃的多远...它还是在那儿扩散发烂。
  此时,盛宁看着盛怀安,就像在看着一头怪物,所有的不幸都源自于他——
  “你害死了奶奶,害死了小姑,说说吧...你现在还想害死谁?”
  盛怀安看着这个唯一逃脱自己掌控的人,心里隐隐的发狠。
  “姜淑怡是病死的,盛嫄是跳楼自杀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奶奶被你控制一辈子,你用了多少办法侮辱她,你没有让她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我小姑被你逼着嫁人,你亲眼看着她被家暴,她想离婚你又从中作梗,她离了婚又被你拿来当工具去处理盛家的那些破事,现在你竟然还要故技重施又逼她嫁人?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怕遭报应吗?”
  盛宁平静和盛怀安对视,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近,看见他手里的拐杖就忍不住发笑,怎么会有人在这样得现代里,还想用一根拐杖来当皇帝?
  “你笑什么?”盛怀安阴沉的嗓音响起。
  “当然是笑你,你看看你身边还有什么人吧?一个残废?一个嗜赌成性的儿子?你以为他们是怕你?他们不过是无能,如果有一天你一无所有,他们会是第一个把你踹开的人。”
  “你这是一个晚辈该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上了那多年的学,读了那么多的书,教会你的就是忤逆长辈吗?”
  “这就是忤逆了?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更忤逆的吧。”
  盛宁扬了扬嘴角,一字一顿地说道——
  “奶奶的墓地是我亲手挖开的,她的骨灰是我从里面亲手拿出来的,也是我亲手送到唐瑾手里,这个提议不是我小姑想的,是我提出来的...从提出,再到计划,最后实施...全都是我。”
  “你怎么都想不到,奶奶年轻时候的爱人,一直在找她吧?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也是天意...竟然让我遇见了,你那么想要掌控我奶奶,掌控别人的人生,可到头来...你谁也掌控不了,我奶奶的骨灰已经送到京北去了,她会和她爱的人一起合葬,她们会永远在一起,至于你...你会变成下了地狱的孤鬼,盛怀安...我已经迫不急的想看你的报应了。”
  盛怀安那张阴鸷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缝,男性的自尊被摁在了地上摩擦,在他看来,尽管盛家只剩下了一副空架子,可只要盛家还在一天,他还活着一天,盛家的人就应该对他卑躬屈膝,可现在竟然接二连三的被背叛,他的至高无上的权威梦成了一场笑话。
  “你怎么敢?!”
  盛怀安想冲过去打盛宁,可他的腿不小心摔了一跤,虽然只是扭伤了脚踝,但他也老了...没办法再像年轻时候那样,就算摔了一跤也不影响他施暴。
  盛宁看出了他腿脚不灵活,讥讽道——
  “你老了...你不能再想打谁就打谁了。”
  岁月是最公平的东西,无论好人还是恶人,都逃不过它的侵蚀。
  “痛苦了?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盛宁摇了摇头,这才哪到哪儿呢?
  “我再告诉你一个...我和我奶奶一样,我也喜欢女人。”
  “你这个变/态!”
  “你还有脸说!”
  盛怀安把手里的拐杖砸了过去,盛宁只往旁边闪了一下就躲过了。
  施虐方从来都不能体会受虐方的痛苦,因为她们太善良,太能忍让,她们身上背负的枷锁太多,这个世界没有教会她们应该反抗,而是用太多所谓道德去压制她们。
  而他们...自小就被灌输争强好胜,尽其所能的利用身边的资源,那张嘴说出来的话从来虚伪,不过是为了欺骗对方,好控制、压榨、掠夺...
  被拆穿后,再以性别的定义,来为自己开罪。
  为什么性别可以作为脱罪的借口?没人知道。
  “你今天来..是想跟我示威吗?”
  盛怀安坐在太师椅上,褪去刚刚的暴怒,此刻满脸阴鸷,拐杖砸落的地上有一个深坑。
  “你要是认为你可以和我示威你就大错特错了。”
  盛怀安的目光落在盛宁的脸上,他从来都没把这个孙女放进眼里过,没想到...竟然小瞧了她。
  “怪我...我没有好好的教导你,居然让你变成了这样...是我的疏忽...”
  “不过..现在纠正也不晚。”
  “我没有尽过责任,没有旅行过义务,那我现在就一次性全部偿还给你。”
  “你想干什么?”盛宁攥紧了拳头,那一刻她想到了童年挨得那些打,可盛怀安不能再打他了,他老了...他的腿脚也不灵活,连拿拐杖砸都砸不到她。
  “你放心,我不会打你,要是把你打坏了...你还怎么嫁人。”
  盛怀安用对付盛嫄同样的方式来对付盛宁,他笑阴毒——
  “你回来的正好,你小姑死了,那你就替她嫁,你们不是姑侄情深吗?那你不妨就情深到底吧。”
  话音刚落,盛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盛怀安手一扬,指着盛宁厉声喝道——“抓住她!”
  几个佣人就从旁边走了过来,抓着盛宁的胳膊,把她夹了起来——
  “盛怀安!你囚禁我是犯法的!!”
  “犯法?那你去让警察来抓我吧。”
  盛宁拼命反抗,可奈何寡不敌众,她越挣扎就是逃不掉。
  逃不掉?这就对了,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