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灯火通明的大殿之上,嬴粲手握朱笔批阅奏折。听到傅霖的话,只是微微颔首。
  “很好。”
  “只是郑扶蕴不在其中,”傅霖面色难看,迅速说道,“她并未带军入宫,而是去了姜宅,不知是何用意。”
  “什么?”
  姜漱玉瞬间恐慌,直直冲破殿门往外面走去。
  傅霖没料到姜漱玉就在侧殿,赶忙说:“但这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现在姜宅外面全是叛军。”
  姜漱玉顾不得这么多,郑扶蕴早就清楚昭仪死于她手,定是借此机会将怒气发泄到姜家其他人身上。
  赢粲从高位上起身,烛光将她的身影拉长笼罩在即将踏出殿门的姜漱玉身上。
  “站住,你今晚必须守在帝姬身边。”
  姜漱玉语气坚决:“我要出宫。”
  “你若留下我保你下辈子荣华富贵温柔乡,你妹妹能雁塔题名龙虎榜,姜家世代皇商金万两。”
  姜漱玉没听赢粲说完,依旧执意走出殿外。
  “姜漱玉你给我站住,敢违抗我的命令,你是不怕死吗?”
  嬴粲不允许帝姬有任何闪失,即使胜券在握未免节外生枝,她必须有人护在帝姬身旁。她直接拿过傅霖手上的弓箭,对准还执意往外走的蠢人。
  对方的脚步从未停下。
  “陛下不可。”
  傅霖想上前拦住但为时已晚。黑袍上的金凤在烛火下张扬跃起。赢粲眸色深沉,手上绷紧的弦瞬间松开。长箭如风穿到外面,直直划过女人的侧脸。
  几缕发丝被斩断,悠然落在地上。姜漱玉步伐依旧坚定。冷清的堇色消失在灼热的夜色中。
  陛下的话已经透露出郑扶蕴此行目的。
  她的檀礼。
  第72章
  陆檀礼比傅霖更早收到消息,刚过申时他正在屋内看着账本时,阿顺就匆匆而来附耳说道。
  “主子不好了,有人递来消息。让您赶紧离开姜家,郑扶蕴正带着叛军往这边过来。马车已经准备好,我们现在回母家避难还来得及。”
  陆檀礼神色闪过一丝慌张,他没有料到郑扶蕴在这关键的时候竟然会带兵来到姜家。这时候她明明应该是
  进宫被一网打尽。
  “主子您犹豫什么,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阿顺深知其中的利害,郑扶蕴如今已经是死局,谁知她会做出什么恶事。
  陆檀礼起身后淡然问道:“那姜家其他人呢?”
  阿顺沉默,郑扶蕴的名声在京城中无人不知,她做事没有章法,谁知道会对姜家的人做什么。
  “主子放心好歹大人在宫中暂且无碍。”
  “我不能走。”
  陆檀礼重新坐回书案前,提笔继续看着账本。
  “可是……”
  阿顺心急如焚,难道主子笃定郑扶蕴不会对他做什么。
  前院传来嘈杂脚步声,昏黄的火把仿佛将夜空也点燃。姜家在京城多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天子脚下谁敢如此明目张胆来商户家抢劫,除非是另有所图。
  姜舒华想通后将心定下,看着数百身着甲胄手持长枪的人并不畏惧,倒是许氏唯恐妻君出事赶紧上前护着。
  “你们若是想要金银尽可以去库房拿去。”
  “我此番其来不是为财。”
  士兵们纷纷为身后女人让路,兵刃之中露出一张精明狂傲的面孔。
  郑扶蕴眉眼淡漠扫过院中一众人等,怅然若失道:“好像有人不在这里。”
  “不知道郑尚书来此到底是为谁?”
  姜舒华素日为不少朝中的达官显贵瞧病,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
  “姜大夫放心,我敬重你的为人,自然不会做出失礼的事,只是请陆氏出来一叙。”
  “陆氏?”
  许氏面色难看,难不成这位女子是他从前的相好。
  两位妹妹只是看着姐姐,姜舒华始终沉默。若是其他人她会轻而易举地送出去,但是事关漱玉的夫郎,她还是犹豫了。
  “姐姐。”
  姜豫华语气着急,要知道洗玉刚刚秋闱在这种时候绝不能横生枝节。若是不交出陆氏,对方指不定会大开杀戒。
  郑扶蕴抽出一把长剑,轻笑道:“他若是还不出来,那我可能就要做出些冲动的事。”
  她眼眸落在一个在角落瑟瑟发抖的男人,挑起对方的下巴问道:“你是陆氏?”
  男人护着身后的孩子慌忙摇头:“我是借住在这家的客人,陆氏在那个院子里。”
  “客人,”郑扶蕴并未见过陆氏,看他身上的衣着和年龄同陆氏倒是相仿,“当真不是。”
  沉默许久的姜顾华骤然出声:“他是宫中原来张院使的侄婿,因为她被陛下逐出京城,便在我家寄住。”
  郑扶蕴听后眼眸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她啊,那我们可是老相识了。”
  孙氏以为自己能被放过,刚要起身只见到眼前银光闪过,随后他脖意一凉。还没有发出一声呜咽就口吐血沫倒在地上。只能死不瞑目地看着为自己啼哭的顾裴。
  姜舒华难得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说完,我跟张老的仇还没算清呢?”
  郑扶蕴早就想将张家的人赶尽杀绝,事已至此多杀一个也无妨。她正寻思将那孩子一并料理,毕竟留他在世上也只是痛苦。
  长剑已经靠近顾裴时,她被旁人打断。
  “我就是陆氏。”
  陆檀礼重重跪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阿顺看着主子竟然为郑扶蕴这样的小人下跪,只能死死咬唇。
  郑扶蕴扫过陆檀礼的温雅面容,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毕竟也只有她能教养出这样心狠手辣的男子。
  “既然你知道我来意如何,那就去屋里说吧。你妻君的账理应由你来还。”
  众人不明真相,但是对方人多势众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檀礼被人带走。
  郑扶蕴随意坐在玫瑰椅上,满眼嘲弄:“你同你母亲挺像。”
  陆檀礼不置可否,很多人都这么说,从小到大都有人可惜他为何不是女子,即使比族内的女子还要聪慧,但他始终不得母亲的喜爱。这份所谓的聪慧还被母亲用来当作交易将他送进宫。
  “母亲曾说过您是她最得意的弟子。”
  “最得意的弟子又如何,”郑扶蕴冷冷一笑,随即重重将的茶杯摔碎在地上,“我当年进京科考在她门下确实受益良多,若非得她教诲,我也不会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可是她又是怎么对我的?”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陆檀礼不慌不忙,面色沉静进行反驳,“若真要阻止,他们也不会死。”
  “那都是你们逼我的,我的功绩和政事比谁差,但是升官永远是那些名门世家的女子。你母亲所谓的提携不过是拿我的政绩当作她人升官上的寥寥一笔功劳。”
  郑扶蕴目光凛然,她从陆檀礼眼中看到了曾经的陆儒。她敬仰对方对自己的提携又痛恨对方的无情。
  那是她进京遇到的恩师,对出身平民的自己和那些世家子弟一视同仁。甚至提供上房好让她休整读书,如母亲般对自己百般呵护。却在一次次的升迁中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德政拱手让人。
  陆檀礼深知郑扶蕴的不幸,但同自己无关。
  “昭仪的死是因为我,同旁人无关。”
  “我当然清楚,你同你的母亲一样狡猾卑劣。”
  总是在人前故意装作温情的模样,在背后用残忍的手段将人迫害。
  “我儿的死是他自找苦头,但这口气我可吞不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做法很公平吧。”
  郑扶蕴今晚就是来报这一仇。
  长街上阵阵马蹄声逐渐临近姜家,傅霖带着姜漱玉共乘一匹,身后是八百精锐。
  两人远远就瞧见原本平静宅院已经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双方人马对峙在这寒冷月色下得格外萧索。领头的女人跟傅霖是老相识,直言劝道:“傅将军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家大人说过只要半炷香的时间就会出来。”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我只知道两位只要不进去对里面的人都好。”
  “你……”
  姜漱玉拼命回想前世郑扶蕴的结局,只模糊记得她被关押在大理寺后暴毙而亡。难道是因为自己连累了其他人。
  她想强行闯入,紧闭的大门却自己打开。
  “走吧。”
  郑扶蕴神色淡然,满身的文人风骨傲然走在前方。她的身后诸多士兵躬身谢拜。傅霖看着情况也不知如何是好,难道真的将人关在囚车上,以表尊敬还是将人请上马车听从陛下发落。
  其他参与反叛的将士卸甲后悉数带回。
  姜漱玉在厅堂之中看到众人安然无恙后显时舒了一口气,只是母亲的脸色不好。
  她心神不安:“是檀礼他怎么了?”
  姜舒华面色冷凝:“你回屋看看吧。”
  姜漱玉回到听雨轩,看到屋内的烛火通明。男人正在桌前等待她,面前是热气腾腾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