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陆儒并不想同他再多说什么,抿了口茶后说:“去里屋看看你父亲吧。”
  父亲回来了?
  陆檀礼起身步入内室中,下人掀开重重帷幔,就看到床榻上面色苍白的男子。原来那股药味就从他身上传来,看见人进来后,面容瘦削的人只是淡淡点头。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男人才开口:“她对你好吗?”
  “漱玉待我很好。”陆檀礼没料到母亲会让父亲回京,毕竟当年他做的事实属大不韪。
  “那就好。”男人低咳几声,言语间没什么力气。
  “母亲接你出来了。”
  “嗯。”
  “那挺好。”
  陆檀礼也不知如何跟父亲说话,两人相伴的时间不过短短几载。随后他便因为触怒母亲被送去青州。
  眼看他要起身离去,男人才轻声叮嘱道:“愿你不要跟我一个下场。”
  “父亲并非所有女子都和母亲那般无情。”陆檀礼转身,眸色中闪过几抹同情。
  “你母亲很好,是我自己逾越了。以为读了些诗书,就能当夫子。”男人笑容惨淡,他深知自己活不久。同妻君分离十几载也算是对他曾经冒犯的惩处。
  陆檀礼不懂父亲的清高孤傲。若他早些对母亲低头,也不至于被送去青州。离去之时,他最后望了眼病榻上的文弱男人。论博学他也并非比那些读过书的女子差,却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好在,他绝不会像父亲那般。
  七月五日,大吉。
  陆檀礼不到卯时就开始梳妆打扮,殷红的嫁衣极其沉重,要两三人一起为他更衣。沉重的金冠压着他脖子发酸,但还是强行撑起来。
  外人都以为他是陆家的旁亲,但还是给了他陆家人应该有的身份。看到这璀璨夺目的婚衣乌陆氏满眼艳羡,因为当年他为了不进宫做出丢了门楣的丑事,只被一顶裹着红布的小轿抬出去草草了事。
  陆檀礼从未想过自己二十五还能穿上艳红嫁衣。戴上红纱盖头后就在静静端坐。他听到外面宾客的嘈杂声,随后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一低头就看到自己亲手制作的鞋,心中不免雀跃。
  姜漱玉轻握住男人的手指:“檀礼,我来娶你了。”
  “是,妻君。”陆檀礼起身应道。
  迎亲之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往姜家走去。
  百姓们在路旁看热闹,其中一公子头戴帷帽痴痴望着那道红影,心头不免泛酸。听母亲说姜家那位好女子娶的人还要大上几岁。原来还是自己不够出挑。
  由于挂念着在家中的弟弟,赵青琅只是瞧上几眼就匆匆回府。自从那位大师来了之后,弟弟明显安分不少。不再说那些胡言乱语,只是终日沉默不言。
  赵青琅隔着门轻声说道:“弟弟,她今日成婚。你这般年轻俊俏以后有的是好女子娶你。”
  屋内的赵怀逸闷声不吭,他攥紧衣袖怀念着妻君娶自己的情形。她会挑开自己的红盖头,同他喝合卺酒。随后温柔地为自己戴上耳坠,已视作破身。而这一切都已不再属于他,而是另外一个男子。
  正如赵怀逸所料想那般,姜漱玉在喜房掀开男人的红盖头,轻轻抚摸那柔软耳垂。
  “我要动手了,会有些疼。”
  “恩,没事妻君。”陆檀礼从容浅笑,这点痛他哪里会承受不起。
  男人被顺从地压到身下,姜漱玉小心翼翼地拿出耳坠。她动作很轻,怕他太疼,轻吻之后猛地向前一刺。剧烈的刺痛让男人身子发颤,血珠从耳垂渗出来,姜漱玉用白布接好。鲜红的血落在帕上,象征着男子已经破身。
  赵怀逸咬紧双唇,温热的泪水从脸颊滑过。他身子发疼不住颤抖。红润的眸子变得迷蒙,低声不住啜泣。
  为何重来一次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他到底哪里走错?
  同一片夜色,有人孤枕难眠泪流满面,有人则是鸳鸯交颈恩爱缠绵。
  天刚擦明,成为新夫的陆檀礼就轻手轻脚地起身梳洗。新郎子理应第二天早起,为婆公敬茶,他可不能怠慢了。
  张管事已经对他暗示公公不喜自己,更应将分内之事做好,省得妻君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刚更衣床榻上就传来动静,陆檀礼放下玉梳。恭敬地跪在床榻边,想要帮她穿衣。
  “妻君你起来了。”
  “嗯。”
  姜漱玉刚要起身,突然感到脑子一沉,里面似乎塞了诸多奇怪的东西,让她不由眉心紧皱。
  “妻君你没事吧,”陆檀礼面色忧虑,明明昨夜只是胡闹两回,妻君怎么就难受了。
  姜漱玉再次睁开眼,望着眼前俊秀的男子感到有些陌生。
  檀礼怎么变得这般年轻了?
  第48章
  陆檀礼看出妻君的神色不对,起身坐到床榻旁,神色忧虑:“妻君怎么了?”
  姜漱玉抬眸望着男人俊秀眉眼,恍如隔世。她抬手用指骨轻轻抚摸,从男人的眉心划过挺拔鼻骨再到脸颊。陆檀礼顺从的俯身任由妻君动作,对方的目光过于炙热让他的眼神不由躲闪。
  原以为是自己衣着才会引得妻君这般放肆打量自己,他从前在宫内多穿墨色更显稳重。今日头回见婆公自然还是要穿鲜亮些的颜色,便选了一件天青色压压他的年纪,显得人俊逸些。
  姜漱玉定定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眉梢带喜,温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她转头看向那燃尽的红烛,依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何此生同她前世记忆截然不同,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明明两人在大婚前几日被人揭发,为此郑尚书发觉后派人将檀礼强行带回宫,她当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带走的无助背影。为此只能匆匆跟赵家的人议亲来遮掩两人的私情,以至于后面的事态更为失控,而一错再错。
  唯一不变的是沈璧依旧死了,带着他的多年不满和疯癫狂妄睡在痴情之上。
  莫非是上天感念自己造福百姓的功德所以成全两人的遗憾,所以此生给了檀礼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让自己能将他给明媒正娶。
  两人当初历经磨难后即使相聚,但陆家那时已经失势,早已无法继续庇护他。而她在赢粲的逼迫下就算做了最后的交易也只是能将人带出宫中罢了。没有清白的身契终究无法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位置。
  “妻君莫非是做噩梦了?”陆檀礼看出她神色不对,温声关切,暗想是不是这几日让她太过劳神。
  姜漱玉只是握住男人的手了然一笑后靠在他的肩头低声回应:“我确实做了噩梦,但幸好醒来了。”
  她手指轻轻抚摸男人耳垂上的墨玉耳坠。这番亲昵的动作让陆檀礼有些脸热,但依旧乖巧地将脸颊贴在她的手心上,温笑说:“我该去为婆公请安了,不然就实在太过失礼。”
  姜漱玉淡淡点头:“好。”
  她更用力地握紧男人的手,一切的错误都纠正,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姜漱玉看向窗棂外,石榴花高高的绽放在枝头,红艳若血。她忽的一笑,数十年的压抑和痛苦尽数散去。
  姜漱玉如释重负地感叹:“终于娶到你了。”
  妻君穿过耳畔的清浅呼吸让陆檀礼面色微红,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已经做过。但今日的她似乎变得更让他心动难耐,但也只是温顺地服侍她更衣好拜见婆公。
  此时姜家的一众人早就在厅堂等候。相比其他一脸喜色,唯独姜许氏冷着张脸,看着正在低眉顺眼为妻君倒茶侍奉的张管事更为不爽。若不是这个男人从中作梗,漱玉定能娶上更好的夫郎。偏偏自己妻君也被他蛊惑,浑然听不进自己的话。
  堂内玫瑰椅上的姜豫华先是抿了口茶,随后爽利笑道:“姐姐,漱玉这婚事虽然是办得匆忙了些,但还算圆满,你也能舒口气。”
  听到这话,坐在厅堂左侧的姜许氏眉心一皱,便冷嘲热讽:“虽然是名门之后,但终究不过是个青州来得陆家旁亲。年龄又那么大,娶他进门已经给够给他体面。漱玉这孩子什么样的男子娶不得,怎么偏偏相中了一个二十多都没嫁出去的男人。你说呢张管事?”
  谁家的好男子会过了十六还没议亲,姜许氏打心底里可看不上那新夫。今日头回见婆公定要好好给他一点颜色
  ,等了片刻才看到对方的真面目。
  张管事对于主毒的挑衅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淡淡一笑后站在家主身侧并没有多搭理。
  这气定神闲的模样更让姜许氏嫉恨,妻君对张管事私底下多加照拂,自己动不得。索性将这口气狠狠出在新夫身上。
  没多久一蓝悠然过来,姜许氏定眼一瞧容貌倒是不错,举止倒也得体。但一想到那岁数就是姜许氏心中的一根尖刺。漱玉怎么偏偏要求娶这个男人,定是对方用了下作的手段勾引了她。不然怎么能嫁给自家的宝女。
  面对厅堂里的众人,陆檀礼并不羞怯,上前躬身行礼:“新夫檀礼见过婆婆,公公。”
  姜舒华坐在高堂之上,望着女儿新娶的夫郎满意点头。如今也只有家中三个姐妹和张管事清楚陆檀礼的身份。不愧是在宫中待过,这满身的气度是常人所不可及的。日后掌管中馈也定是一把好手,关键是日后搭上了陆家日后在宫中也算有了人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