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两人争执不下时,姜漱玉终于吭声:“我答应。”
  “什么?”傅霖没想到漱玉会同意。
  “但沈璧不能占了跃安的位置,只能以通房的身份。”
  这是姜漱玉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任何人不能抢走跃安的正夫之位。
  “行。”
  沈相选择答应,毕竟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璧儿此生也能圆满。她躬身谢过后,便去料理身后的事。
  “漱玉你就是心善。”傅霖气得在屋内来回踱步,沈璧是陛下的男人,成为她的通房不是被人笑话。
  姜漱玉清楚沈璧的确是为自己而死,这份责任她会担起来,只要不委屈了跃安就好。
  “还没问你怎么在这里买了宅子?”傅霖若不是被张管事提醒,差点走错地方。
  “我即将迎娶的夫郎是陆家在青州的旁亲,如今在这里休整。沈璧他死讯五日后就要昭告天下,唯恐服丧,只能提前成婚。”姜漱玉面不改色说了谎。
  听到夫郎二字,陆檀礼面色微红。想到婚期他不由憧憬早点嫁入姜家能好好服侍妻君。
  “也是,不然等上百日就误了好日子,”傅霖有些好奇什么样的美人让漱玉倾心,看了眼屋内的人影。索性也不打扰两人,毕竟婚事要紧。只可惜了她同赵家那位小公子,本来说好明日就碰面将婚事敲定。她都想好中秋佳节成婚,这表弟可真会挑时候。
  傅霖走后,姜漱玉同陆檀礼才能好好歇息,天色已经微明,二人才能在榻上相拥而睡。
  一抹朝阳升起,柔光透过窗棂打在少年昳丽的眉眼上。赵怀逸对着铜镜抹着胭脂,柔嫩饱满的红唇多了抹好颜色衬得人气色更好。
  他挑了件轻薄的素纱,将腰身勒得极细。又仔细挑了顶玉冠,走出屋内引得下人纷纷侧目。
  虽然小公子脾气古怪,但人真长得跟玉人似的。
  赵怀逸自然注意到旁人的眼光,心中微妙。他今日这模样定能让漱玉喜爱,刚要去给母亲请安,就听到屋内一声叹息。
  “凰后怎么就突生急病没了呢?”
  赵明若身为太常寺少卿要监护丧事,接下来几日定忙得不可开交。碑文,陵寝,仪典都要同鸿胪寺另行商议。关键是户部尚书还差人递话没什么银子,让一切从简。
  这让她气得心头发闷,这是好省下银子给她儿子册封凰后用吗?
  赵怀逸听到凰后出事,感到心中怪异。前世凰后不是活得好好的,但他好像记得似乎宫中是有贵人死去。但不妨事,说不定就是上苍念他上辈子受苦,特意将侮辱自己的凰后收了去。
  只是依照礼法,凰后薨没乃是国丧,他同她的婚事可得要往后推三个月。赵怀逸心中可不愿意,趁着母亲忙于政务,便翻墙偷偷溜去。
  两家商议在茶楼约见,但赵怀逸眼尖在长街上远远瞧见正在备礼送往陆家的女人。
  事态紧急也不能慢慢过三书六礼,但又不能草草了事。只能挤着时日,直接把纳采,纳征,请期给定下。三日之后直接上门求娶。
  有些官爵人家也早早知道凰后夭殁,叹息对方还不到二十。但为了自家婚事,也只能匆匆提前。好几家挤在一起,路上随意就能瞧见挑夫抬着沉重的樟木箱子。
  姜漱玉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起来忙活,正要强撑着将东西送往陆家。一道身影就悄然来到她身边。
  “你这是要来我家下聘礼吗。”赵怀逸戴着帷幔,一双雾蒙蒙的双眸含羞带怯望着他,他没想到漱玉会直接提前婚事。
  “小公子是不是误会了,我并不是要娶你的长兄。”姜漱玉温声坦诚以告。
  “啊,我知道。”赵怀逸面色微红,她不是要娶他吗?
  “你兄长是个好男子,只是我们没有缘分。多谢你上次替我挑的耳坠,我的夫郎很喜欢。”
  赵怀逸这下心瞬间冰凉,所以她不是要娶自己吗?
  为何这辈子同之前不同,难道是因为凰后死了。所以漱玉才没有娶自己。可话本上不是都说只要上辈子被薄待的男子重生,前世亏欠过他的妻君就会全心全意地宠爱,再不会有那些所谓的狐狸精猖狂。
  赵怀逸不信,在原地怔愣片刻后人已经不见。他想上前拦住妻君问她到底要娶谁。可是转眼人没了踪影。
  姜漱玉中途遇到乌老,女人猝不及防当街拦住她,将人拉到一隐蔽处。
  乌素眉目冷肃,眼底带着些淡淡青影:“我有要事要告诉你。”
  “乌老我得先去陆家送聘礼,有事改日再说。”
  乌素冷不丁开口:“你即将迎娶的夫郎四年前在青州大疫时待过。”
  姜漱玉面色紧绷,语气变得僵硬:“可是他不曾骗我。”
  “你曾经派人去道观给一少年送药,可惜最后是君后服下。”乌素毫不留情说破,她从前被陆家给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如今只想脱身。更看不得有人步她的后尘。
  “您此话当真。”姜漱玉嗓音很轻,面色渐渐发白。
  “你尽可以去问他,当年君后身染大疫,若不是抢了那少年的药恐怕也不会活下来。”
  “乌老为何上回不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看见更多人死去,”乌素厌恶杀戮,更厌恶尔虞我诈,尤其是不想让姜漱玉被陆家的百般算计,“我只盼你不要像我这样被人算计,世上男人多的是,何必选一个心思颇深的。”
  她已经向陛下请辞,这京城以后不会再进入。
  姜漱玉浑身发冷,她让宋媒人先将东西送到陆家,回到购置的私宅中。
  内室里的男人正满心欢喜试嫁衣,陆檀礼听到门口的动静刚想让漱玉瞧瞧,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漠然的脸。
  女人嗓音很凉,仿佛凛冬将至:“乌老说你在青州见过跃安是吗?”
  艳红的婚服滑落在地,陆檀礼淡然的神色难得流露出慌张。他想否认,但是在漱玉面前他总是无法说谎。
  他只能垂眸承认。
  “是,我见过他,在青州。”
  第45章
  四年前
  青州道观
  连绵不断的雨丝重重敲打在裹着青苔的瓦片上,顺着滴水飞泻而下,在地上激起一阵白沫。偌大的雨幕依旧没有消散掉道观中那股浓重的檀香味。在这地方过得实在清苦,但居于室中的少年神色淡然地捧读书卷。
  在旁边伺候的小厮小声嘟囔着主子着实可怜,身为勋爵人家的公子。这容貌才情早就应该嫁得良人,但为了进宫为继后,婚事一直拖至今。
  这也就罢了,明明是那几个贪恋男色的小娘子在学堂走神,家君却怪罪在旁听的公子身上。说他不知寡廉鲜耻,借着读书的名头勾引她们,好不再进宫。而那些夹在书册里情意绵绵的信笺就成了罪证。
  家君惜才,对于学堂里的女子极其爱护。只重才行而不远看重其家世如何,每年春闱中榜之人那是不计其数,为了学子便将公子直接打发到青州老家。
  不巧行至半路突生大疫,只能被困在此地的道观中。
  小厮望着全神贯注捧读的少年,心中感叹若是女儿身,凭借主子的学识怎么也能在朝堂上一展抱负。但也只能将苦楚咽下肚子里。期盼大疫早点过去,好能继续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毕竟是家生子,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他都无法忍受,更何况是公子的千金之躯。
  精心读书的陆檀礼倒并不觉得哪里受罪,此地远离人喧,比终日人来人往的陆家倒是清静不少。只是刚来了名少年整日聒噪,在道观上蹿下跳,闹腾的他这是厌烦,
  尤其对方的小厮也是碎嘴子,整日没事到处找人闲扯。这道观本就不大,除了几位道士就是两家来躲疫的人。本就不大的地方变得不免拥挤。
  “小公子,该习字了。”
  满脸冷肃的嬷嬷望着屋内的陆檀礼心生不满,男子就应该多读男训,男诫,而不是看女子才该看到书,读那么多又有什么用。难道也早像他那心高气傲的父亲一般被打发到青州之地忍受半生孤苦吗?
  陆檀礼自幼是被嬷嬷抚养长大,即使不愿也只是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淡然抄写着男训,这是他每日的功课。嬷嬷就在一旁盯着,身为陆家的男子即使嫁出去也是要维护住家族的颜面。
  望着淡然习字的少年,不忘谆谆教导:“你舅舅的身子眼看一日不如一日,日后你若为继后那是老天的福气。世上有哪个女子能比陛下更为尊贵,你母亲是疼爱你才让你至今没有嫁人。那些年轻的小娘子不是你能肖想的,要好好为陛下守身才是。”
  陆檀礼眸色微冷,依旧恭顺道:“是,檀礼明白。”
  哐当一声,随后就是瓦片破碎的声音。陆檀礼的笔触一斜,他面不改色地重新铺纸书写。嬷嬷阴沉着脸出门就看到冒雨趴在树上的少年。看见屋内出来人对方连忙笑着赔罪。
  “实在抱歉,老人家,我只是想摘点果子,惊扰了您真是对不住。”
  嬷嬷面不改色,从容道:“这位公子还是小心些,雨天湿滑,若是破了相可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