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是。”
  赵怀逸知道这位张老,医术高超,但几年前就挂冠归隐。京城中的豪门贵胄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匆匆换好衣服,他就来花厅等候张老。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张老坐着马车姗姗来迟。姜许氏急忙让那身边的小厮给人看茶,老人精神矍铄,步伐稳健,瞧见花厅旁站着的男子眼前一亮。
  她仔细端详后朗声夸赞:“早就听闻漱玉娶了一个美人,今天总算瞧见了。”
  赵怀逸听后躬身行礼,自幼他就被身边人如此称赞,早已是见怪不怪。
  “生的美又有何用,您赶紧为他瞧瞧。”姜许氏为子嗣的事心焦上火,夜不能寐。
  诊完脉后张老神色肃穆,低声询问:“每旬同房几回?”
  赵怀逸面皮微热:“三五回。”
  “啧。”姜许氏神色不满,
  赵怀逸微微抿唇,这不能怪罪到他的头上,妻君在宫内当差,十天里也只能见上三回,里面还有月信假。
  张老也感到奇怪,如此貌美的夫郎哪个妻君愿意冷落。再说他身强体健,体质极好,成婚三年怎么还未得子嗣。
  她借故未用膳支走赵怀逸,对姜许氏沉声说:“依我看,问题不在身体上,而是人身上。”
  “啊,您是说这孩子命不好?”男人心中一喜,那不是能正好借这个由将人给休了。
  “我并非这个意思,漱玉年纪正好,却对房事并不热衷。若是换个可心的人或许能早得子嗣。”
  立在廊下的赵怀逸顿住脚步,面色瞬间难看:这分明是庸医。
  但他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下去,却不料下一番话更让他舌根苦到发麻。
  “我有一侄孙,年纪正好刚满十六。就是母亲走得早,父子二人孤苦无依。但这孩子聪慧的很,八岁就能辨认草药,但终归是男儿,当不了大夫。若能来姜家也是个好去处,不求荣华富贵,能给养活就行。”张老看漱玉长大,深知她品行高洁,定能好好待她那苦命的侄孙。
  “看您说得什么话,我婆婆走得早,当年若不是您相助,让漱玉进了太医署,我们姜家又哪能有如今的荣光。”
  “漱玉这孩子本就聪慧,进宫倒是委屈了她。这机会给了旁人也不中用。我听闻君后身体不大好。”张老不紧不慢转移了话题。
  姜许氏忙回道:“是,君后的身子一直是由漱玉调理,前些日子她都在宫里候着。”
  “那动作可要快些,万一……”
  赵怀逸气得咬牙,若是君后急病而去,少不了百天国丧。心中更加认定对方此行根本不是为了给他瞧病,就是为了给她什么侄孙找个好人家。
  他满腔怨气也只能对着细密的针脚发泄,今个是初一,依照规矩要跟婆婆公公一起用膳。
  赵怀逸乖乖坐在妻君身旁,略带委屈地望向她。但女人似有烦心事,并未注意到身侧之人的神色。
  姜许氏趁着女儿难得回来,赶忙提到:“漱玉,今个张老来了,给怀逸看过脉。奇怪的事倒没什么问题,正好她有一表侄……”
  “娘,爹我正好有件喜事要说。”姜漱玉放下碗筷,沉静的眸子抬起,嗓音轻淡道,“我已有身孕了。”
  “真得。”姜许氏喜出望外。
  赵怀逸听后一时还没有回过神来,愣愣的瞧着妻君。
  “当真,我在太医署让王大人看过,一个多月了。”
  自家人不给自家人瞧病,这是不变的规矩。姜许氏喜形于色,立即下令府上每人赏五两银子,沾沾喜气。
  赵怀逸也松了口气,看来上天也在照拂自己。没能让那什么侄孙抢走妻君,可惜他没注意到始终沉默不语的婆婆。
  刚想回屋跟妻君欢喜,却迎来不速之客,急匆匆地将漱玉叫走,他认得那是三房次女姜洗玉,京城出了名不学无术的纨绔。
  他在屋内不住打转,刚为人父,还有些难以置信。赵怀逸唇角微弯,心想明日要再去布坊买些上好的衣料,为孩子做衣纳鞋。他男红粗苯,可不能在孩子百日宴上被别人瞧着笑话。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许久后妻君才回房安歇。瞧见她神色有些疲惫,赵怀逸连忙伺候着女人安歇,生怕她累着身子。
  他在床榻上轻轻抚摸着妻君柔软的肚皮,柔情蜜意道:“妻君这胎定是女
  儿。”
  姜漱玉抬眸瞧向夫郎,紧皱的眉头舒展,摸着他的脸颊轻笑道:“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男人柔柔笑着,满心期待着孩儿诞生。
  女人靠着引枕,乌发散在身后。明丽的容貌引得赵怀逸心口乱跳。能让京城几位小夫郎迟迟不嫁的姜漱玉自然有着过人美貌,但在她的医术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姜漱玉没有吭声,侧过身子背对着男人的正脸,这倒是方便赵怀逸将人完全拥入怀中
  “我们前几日行房会不会惊到女儿。”赵怀逸满心满眼都是肚中的胎儿,一边恨不得她立刻蹦出来,一边又担心妻君受苦。
  “快睡吧,她还小着呢。”姜漱玉满心疲倦,不想跟他多说什么,只能无奈闭眸。
  还真是个小傻子。
  第5章
  大虞明令,妻君有孕为国绵延子嗣,乃是喜事一桩。官府会出银两安排稳婆和孕期所需补品。像姜漱玉这般有官职在身的甚至有长达半载的孕假。
  赵怀逸特意前去寺庙还愿,他每到十五都会来此向菩萨请愿。如今心心念念的事成了真,定是要捐上笔丰厚的香火钱。还想着给未出世的女儿求个平安符,愿她此后一生顺遂,万事如意。
  他刚从主持那里求得,迎面就撞见石竹。少年神色匆匆,手中似乎还捏着什么物件。
  看见赵怀逸后,弯腰低声:“主子,大事不妙。”
  “胡说什么呢,这么不吉利的话敢在我面前说。”赵怀逸本就敏感,尤其是在妻君有孕后,听不得一点晦气字眼。
  “长公子差人让我此物交给你。”
  赵怀逸看到物件后眸色深沉,这是他才雕好的玉佩,今个晨起时亲手为妻君系在腰间,怎么会出现在兄长手中。再想到妻君有喜的事,他隐约察觉到什么,但那又如何呢。
  自己是明媒正娶进来姜家的正室,妻君所出的孩子都会记到他的名下。大虞只有庶子,从无庶女。只要没新人进门,孩子他自然会好好对待。
  赵怀逸紧紧握着玉佩,最终还是前去赴约。
  他曾经听下人提及过,兄长所居的道观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有不少女君前去同他们玩乐,跟声色犬马的风月楼没什么两样。只是一个分文不取,另个要一掷千金。
  他心底里看不出起这种自甘下贱的货色,赵怀逸从不认为他欠兄长什么。那晚是妻君主动的,要怪就怪他自己命不好。他同兄长已经五年未见,险些没能认出面前的人会是曾经京中被不少贵女争娶的赵家嫡郎。
  男子着一身守孝才会穿得墨色道服,长发未束,散在身后。衬得模样浪荡,哪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大虞男子在外披头散发会被视为礼仪不端。
  说句难听的,风月楼的那雪公子都比他有礼数。赵怀逸不想跟他多有往来,省得污了自己的名声,连累漱玉。
  “不知兄长有何要事,妻君有孕,我还要回去好好服侍。”赵怀逸语气中夹杂着几分得意。
  他自幼就不被母亲喜爱,还被正夫厌弃,但如今撑起家族门楣的是自己。他的妻君是京城无数达官贵人都要敬上三分的医中圣手。他赵青琅至今婚事还没下落,可想想谁会求娶一个入了道观的浪荡公子,名声都坏了。
  赵青琅眉目不及弟弟漂亮夺目,可胜在饱读诗书,一身文人墨客的独有韵味。他眼神锐利,讽刺道:“若不是你下贱放荡不惜婚前失贞,如今唤漱玉妻君的是我。”
  赵怀逸全然以为他只因为至今嫁不出而找他算账,没再吭声。
  “若不是以为那夜风流,她连正眼都不会瞧你。”
  “同你无关。”
  赵怀逸强装镇定,即使只是为了负责,那也说明妻君对自己是不同的。婚前失贞的公子能像自己这般风光被迎娶的是少数。大多女人只要轻飘飘说自己是被勾引的,迎接对方命运的就是死路。
  “那玉佩我一眼就知道是你做得,手艺如此粗糙。”赵青琅满眼嫌弃,毕竟生父上不得体面,儿随爹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那又如何,她依旧是我的妻君。”赵怀逸坚信相敬如宾五年妻君定是爱他的。
  “还真傻,看来只有让你亲耳听到才会死心。”
  赵青琅将人带到一间农家小院,寻思让这窃贼好好知晓他的妻君心里装得究竟是谁。
  不多时,一道紫衣身影就出现在道观内。在小屋内的赵怀逸心头一紧,来人赫然是姜漱玉。她匆匆上前温声道:“怎么,又做噩梦了。”
  “你真的爱我那蠢货弟弟吗?”赵青琅似是喝醉了,红着眼眶望着眼前的女人。她明明该是自己的妻君,跟他夜夜同床共枕,怎么就落到那卑贱之人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