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知几晌,薛瞻咽喉一滚,蛊惑人心的声线辗转像一根线,勾紧了商月楹的心,“我们试试?”
  商月楹不知究竟是如何将自己靠近他的。
  两侧胯骨被他的手掌桎梏着,只记得他在讲,要她扶好床架。
  双膝跪得有些发麻,却抵不过她的领地被更多的酥麻入侵。
  奇怪的是,她又听见了那夜的涓涓溪流。
  那一汪温泉复又包裹住她,只是这次未与她争夺红厘果,却辗转淌进更深的地方。
  不知过去多久,膝上的麻辗转变成了丝丝酸,商月楹闭着眼,十指掐紧床架,只觉跨了马,一路在山路疾驰,要艰难翻跃最高的山头。
  模糊间红厘果有人采摘,她一瞬急切,不免夹紧两条腿,想更快冲上山顶。
  一霎的失重感让她软了所有,瞳孔失焦到十指晃出重影,沉默中,只余她细细起伏的胸口,和昏沉黑夜里益发响彻的心跳声。
  这样的出神,一直持续到薛瞻抱她下榻,辗转进了浴房。
  复又再度回到榻上。
  指尖被捉在两片温热的唇边轻吻,她只听得见他缱绻低沉的声音,“楹楹,我爱你。”
  更夫敲响的梆子声艰难将飘过山头的她拉了回来。
  动了动微颤的手指,余韵尽退,辗转袭向她的是更多的炙热,烧红了她的脸,再度烫了烫她的心房。
  弓着身子埋向他,商月楹没忍住屈臂捂紧整张脸。
  却听他低低笑了几声,胸腔震得她只觉发麻。
  紧抿着唇缩了半晌,她才堪堪放松下来,不免侧着脑袋瞧他的侧脸,瞧他锋利的下颌线。
  心内反复拉扯一瞬,她最终伸手,凭空往某处指了指,“......它,没事么?”
  “......没事,”薛瞻翻身将她揽进怀里,伸手抚着她的后背,一把嗓得很轻,却又万分笃定,“为你,暂且委屈它,甘之如饴。”
  第43章 令母命不好生出你这么个玩……
  比及黑夜里的发丝勾缠更磨人心智的,是商月楹陷在帐内,能眼瞧朦胧天光将身侧的炙热照亮得万分明晰。
  此刻,商月楹贴耳听着坚硬胸膛下的鼓动,只觉这声音像根无论如何也剪不断的线,动一下,她的心也跟着为之跳跃。
  除却她不知情的无数个夜晚,这是她第二回 无比清醒地知晓,她的身侧,实实在在躺了他。
  很奇怪,说不出是甚么感觉。
  像是羞于面对昨夜轻易缴械的自己,可偏生她又觉着,昨夜发生的那些,隐隐算得是水到渠成。
  虽说昨夜未到最后一步,她仍保留了部分阵地,可天光下,她心内那个被缠成一团乱的阵眼已无从拨开。
  腰身被扣紧,商月楹一霎红了两腮,急切切翻身背对他,不愿叫他窥破任何能从她面上瞧出来的旖旎。
  “......楹楹,”相较昨夜,他的嗓音在脑后浮浮沉沉,有更多的缱绻,“躲什么?”
  商月楹将脸紧紧陷进床榻深处,嗡嗡声线里勾出一丝仓皇,“你不许胡说,我没躲——”
  腰窝被指腹摁住打圈,她听他讲:“不转过来?我要去上朝了。”
  复又听见她自己忍住腰间的酥麻,捂了两个耳,胡乱搭腔,“你去,你去,我不想去前厅用早膳,我今日也有事要忙,那什么,你也忙去......”
  身后沉默几晌,没了动静。
  正挪开两条胳膊,悄悄竖了耳朵,商月楹尚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冷不防被迫翻了个身,下颌被轻轻攥住,正视他洇着慵意与笑的眼。
  捞了她入怀,薛瞻勾起她一绺发丝绕指,语气倏而轻柔,细细琢磨,似有一丝隐含的委屈,“会不会想我?”
  商月楹仓促扑扇几下眼睫,抵住他要靠近的脸,不自在撇开脸,“......大约,应该,不会罢,昨夜不是讲了,看你表现。”
  天光益发明亮,落在她与他交缠的发丝间,亮得迤逦,亮得足以窥清她因扭捏稍稍嘟起的唇。
  薛瞻亦不可免俗地被两片唇吸引。
  听得她搭腔的话,到底忍耐下来,弯起一线笑,只捉来她的手轻轻啄了几下。
  起身下榻,他再度拥有她恩赐的权利,踏进浴房洗净身心的旖旎。
  辗转出来,拉开八宝柜,薛瞻寻了件干净窄袖褂子,屈指弹一弹边角的褶皱,“我的表现若能入夫人的眼,夫人能不能连带着,对我的衣物也好点?”
  除却那些外袍叠得规整放在里侧,贴身衣物用料柔软,却被胡乱塞在不被允许出现的角落里。
  商月楹歪着脑袋扫量他的身段,咬了半片唇,轻轻应声。
  薛瞻薄薄一笑,先套了件银袍在身上,旋身往外去,少顷,复又转背回身,一手挑开罗帐,一手揽了她入怀抱着,“官袍那些,都在书房,我过去换了衣裳就往宫里去,晌午回来陪夫人用午膳,骁骑营若无事,我就早些回来,陪着夫人忙夫人的事,行不行?”
  “......好。”她抬眼瞧着帐顶,余光却不自觉落在他含笑的侧脸。
  说不清是二人之间捅破了窗户纸,还是清晨的迤光迷了心智,他口中的安排那般简单,她却忍不住轻声应下。
  就连外头牙牙在叫唤的汪汪犬吠,听进耳里,都像多出了一丝心满意足与幸福。
  心房渐渐被这样的感觉回溢至饱满,她瞧他又在她的额间‘啵’地落下一吻,才放下帐,稳步打帘而出,拉开了那扇门。
  一室天光,倒在帐内,商月楹眨眨眼,指尖不自觉把他躺过的那一圈阵地摸一摸。
  俄而,指尖匆匆收回。
  适逢门被推开,婢女进来侍奉,带进一阵老天赏赐的清风。
  婢女匆匆一瞥,被风轻轻掀动的层层纱帐里,只余倩影翻翻身,飘出一声无比明晰、无比清丽的轻笑。
  .
  这样的笑,勾紧了树荫下的绿叶,叶身上的根茎被她赐予权利,微小又贪婪地保留她的笑颜,笨拙又坚韧地滑过光阴。
  终在某个傍晚,被天边的云烧了
  一团火,结束半生使命,辗转成了另一片陌生的橙红枝叶。
  隔几日落起淅淅沥沥的雨,秋日的沁凉吹进廊下,吹起商月楹身前的薄纱披帛。
  “快中秋了......”她套了件苕荣交领半袖在圆领底衫外头,赏着檐下的雨,摆摆首,连带着鬓后的流苏晃一晃,“欸,春桃,去与妈妈讲,给大家这月的月钱都往上加一加,中秋夜每个屋各赏两只酿螃蟹。”
  春桃牵唇笑一笑,只夸她对下人好,转背按她的吩咐去做,却又被唤停。
  “顺道与妈妈讲,差引泉套车,随我往鹤春楼去。”商月楹剪起一条胳膊去接淌落的雨滴。
  “陆掌柜那也有酿螃蟹,我这会就想吃。”
  春桃‘诶’了几声,脚步倏而变快。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这样好的秋景,商月楹挑帘去瞧坊市的热闹,褪却夏日的燥热,便说那挡雨的油棚下,那些个摊贩脸上的笑都少了对热气的不耐,多了几分对凉爽舒坦的真心。
  马车沉默停在鹤春楼门前,元澄套了新裁的鸦色圆领袍,笑嘻嘻弹几下剑穗,撑开油纸伞请商月楹先跨进楼里,复又拐了道去小巷栓马车。
  那陆掌柜许久不见她,又瞧她梳了妇人的发髻,一时没认出来,好半晌才拍一拍脑袋,欣欣笑道:“我讲是谁大驾光临,原来是都督夫人!”
  商月楹‘噗嗤’一笑,没好气嗔他,“陆掌柜要是愿意,继续叫我商小姐也行,这称呼从你嘴里讲出来,我听了都觉着怪异。”
  “那哪能坏了规矩!”陆掌柜摆摆手,请她吃一盏沏好的贡眉,“先前夫人替我手下的小子解围,这茶我请。”
  闻声,商月楹四下张望,失笑道:“那位小哥怎的不在?”
  说的便是那位被冤枉刮坏云锦的少年郎。
  陆掌柜屈臂交叠,倚在柜台后没个人形,“这几日天转凉,他染了病气,我叫他待家里歇息好了再来。”
  商月楹了然点点下颌,复又笑道:“我过来一趟,可是专为你这后厨的酿螃蟹,陆掌柜不会叫我跑空罢?”
  瞅一眼门外的淅淅沥沥,陆掌柜满不在乎撩起袖摆,当即从柜台后钻身而出,摆手往后厨去,“客气,夫人去楼上寻个座,今日便是下刀子,我也抓几只螃蟹来供你尝鲜!”
  商月楹拢一拢披帛,立时往楼上去。
  熟料今日出门没瞧黄历,方踏足二楼,便见窗边斜斜倚坐两道身影。
  商月楹没忍住在心内骂一声好烦。
  便说那偏目瞧过来,吊了半侧眉笑笑的人,不是曹光的夫人又是何人?
  她与那戚家少夫人李氏,如今倒相处成了姐妹一般,连在这鹤春楼饮茶,都形影不离。
  窥清她的脸,曹夫人掩帕痴痴笑一声,起身凑近了,熟稔去她的手,“都督夫人,好巧。”
  商月楹回以一笑,不动声色抽开手,磨一磨红唇,搭腔道:“曹夫人好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