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兰伯特小声辩解:“约翰神父,我没有偷懒。那冰块太重,我没有抬动。”
  神父骂人都是引经据典,言辞犀利:“乌鸦都耻于啄食你的嘴唇,若你再敢用污秽的狡辩污了我的耳朵,就等着听自己枯萎灵魂的哭号吧!”
  林思:“……”
  教廷的人都颠成这样了吗?
  林思拦在两个人当中,好言好语:“消消气,我也不急着要这热水,就让他慢慢烧吧。”
  神父喋喋不休:“看在这位小姐的份上,暂且宽恕于你,若是再敢像块发霉的面包一样瘫在长椅上……”
  兰伯特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瞬,然后勉强恢复正常。他低下头对林思道:“多谢您的解围,我不是有意的……”
  他刚刚干活卷起了衣袖,露出一截小臂,皮肤上伤痕累累,满是被鞭打的痕迹。
  林思咬唇,回首瞪着神父:“他还只是个孩子,你竟然如此歹毒!”
  神父冷笑:“每一个走进这座教堂的人,都会看到他身上的伤!我已经习惯于你们毫无理由的责骂。身为神职人员,做错事就应该被惩处,这有什么错?”
  林思懒得和这种人理论,她戴上镜片,金链上的那颗珍珠凝结处一滴金色的液体,滴落在兰伯特身上,瞬间他的伤便开始愈合。
  兰伯特几乎要给林思跪下:“神迹!这是神迹啊!”
  林思拍了拍他的头,柔声道:“好了,去烧水吧,小心点别烫着。”
  兰伯特眼中含泪,重重地鞠了一躬。
  林思回到他们的营地,维因迎了上来,捧起她冻得冰凉的手搓了搓:“又去救人了?”
  林思“嗯”了声:“真是太过分了,刚刚我要不拦着,那孩子就撞在锅上了。”
  维因若有所思:“‘每一个走进这座教堂的人,都会看到他身上的伤’,这位兰伯特似乎也不简单呢。”
  “喂,你不要受害者有罪论。”
  维因附在她耳边道:“我哪敢啊。”
  “只是从我这个角度看得更清楚,神父在推兰伯特的时候,他本来要去躲,可看了你一眼后,就任由神父去推他。”
  还有这么一回事?比起刚认识一面的兰伯特,林思明显更信任维因:“当真?”
  这不是个小绿茶吗?
  “神父过于严厉,兰伯特也不是简单人物。或许过了今日,我们还有机会见到他。”
  这样的人,是绝不甘心在一座小小的教堂蹉跎的,他必定是要向上爬,爬得越高越好。
  彩绘玻璃外的月光渐渐明亮起来,光怪陆离地照在破损的圣徒画像上。教堂外,风声依旧凄厉,她啃着肉干。地精的吵闹声,炉火的噼啪声,铁锅里逐渐沸腾的水声……这一切让这座破败的教堂在寒冬中格外珍贵。
  林思很快将兰伯特抛在脑后,她紧紧依偎在维因怀中取暖,然后靠在斑驳的墙壁上,闭上了眼。
  第二日,林思是最早睁开眼的,她刚一动,揽在腰间的手瞬间紧了紧。维因缓缓睁眼,朝她笑道:“早安。”
  兰伯特给他们端上热水洗漱,林思埋头搓了搓这些日子吹的有些龟裂的脸,就听兰伯特“扑通”一声给她跪下了。
  “求您救我!”
  林思洗脸的动作顿住,她是喜欢多管闲事,但没那么喜欢“救风尘”。
  “我们是在押运货物,不是游山玩水,你小小年纪跟着我们,会吃很多苦的。”
  兰伯特小声道:“我不怕吃苦。”
  林思道:“抱歉,我们不能带上你。”
  她一抬头,却看见神父高高地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二人。
  林思觉得棘手极了,她扬声道:“约翰神父,这里条件艰苦,小孩子一时半刻受不住也是情有可原的,希望您在我们走之后不要太过于苛责兰伯特了。”
  神父漠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林思无奈叹了口气,不是她不想带走兰伯特,是她在押送货物凶险之极,带着个小孩麻烦得很。她抽出一张纸来,写下维多利亚农场的地址:“如果实在受不了,开春过后就来这里找我。”
  兰伯特握着那张纸条,看到农场二字,神色不由得闪过一丝轻蔑。
  林思看在眼里,不由得叹了口去。
  待他们走远后,兰伯特心想,原来只是个农场主,不是什么贵人。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将纸条撕碎了。
  一转身,兰伯特就挨了一耳光。
  他瘦弱的身子没挨住这一下,狼狈地倒在地上,痛得眼前一黑。
  “看吧!你像只围着腐肉打转的秃鹫!”神父捡起破碎的纸条将它们拼起,冷笑连连:“你以门第为荣,却辜负了农场主施舍于你的善意!”
  兰伯特沉默着面对着一切。神父道:“去禁闭室反思你自己的言行,直到你认识到自己的卑劣。”
  兰伯特在禁闭室一直祷告至深夜。
  半夜,他面无表情,静悄悄地来到神父的房间内。屋内烧着热碳取暖,窗户的一角被小心打开,新鲜的空气流通进来。
  兰伯特幽灵一样飘过去,将窗户死死关紧。
  他扶着门框,嘴角轻轻勾起,做出的口型说不出的怪异的恐怖。
  “再见啦,约翰神父。”
  门扉缓缓闭合,而门外满地清辉。
  兰伯特举着烛火,一步步回到禁闭室,烛光将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他跪下来,虔诚地向神祈祷,保佑约翰神父身体康健。
  ——
  继续赶路的林思并不知道此事,她正和维因激烈的讨论:“等货物送到伊伦子爵领,冬天都快要结束了,那冬季特供烟花还有用吗?城门铰链的防冻油也没用了吧,难不成都要堆在仓库里吃灰?”
  维因道:“伊伦子爵领比萨克森公爵领还要冷一点,防冻油还能再用上半个月。反季的雪精灵冰晶现在只需要半价就能购入,囤积到夏天,可以高价卖给需要纳凉的人。”
  “兽人烈酒天热了喝不上,你有没有听过一种技术叫做蒸馏?”
  林思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当然听说过。”只是没想到科技这样落后的世界,也知道蒸馏。
  维因继续道:“将烈酒蒸馏成酒精……究竟就像是炼金师调配出的魔法药水一样,能杀死腐菌,又能驱逐瘟疫,总之是很便宜但作用强大的药水。我曾经亲眼见过一一名士兵需要截至,他们将酒精涂抹在士兵的皮肤上,对方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林思微笑着点头:“它的用途还有更多呢,溶解油脂,作为燃料,合成一些化学药品……不过太具体我也不清楚。”
  维因眼睛一亮,将林思的话牢记心中,回去可以找莉娜探讨一下。
  林思望着身后的货物:“别的都好说,冬季特供烟花只能在仓库里烂到明年了……除非……”
  一股凉意从脊梁骨冒上来,林思喃喃道:“除非……”
  她瞬间联想到市政厅门前那位古怪的青年雷纳多和戈弗雷的铁锭。
  除非他们将烟花的火药拆出来,做成炸弹和大炮!
  “小心!”
  第25章
  白色荒漠上,暴风雪像野兽一般咆哮着,他们的可视范围不足十米。雪橇车以每日八十里的速度高速行驶着,六条猎犬在前方狂奔,他们的毛发结满冰晶,呼出的白气在狂风中瞬间消散。
  林思还在笑着说着酒精的用途,雪橇猛地一颤,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声音引起了维因的警觉。
  那不是风的呼啸,而是金属与木头的碰撞声,以及马匹的嘶鸣声。
  “小心!”
  驾驶雪橇的地精还未来得及反应,一道黑影变从暴雪中冲出
  。那是一辆失去控制的马车,车门上描绘着紫底郁金香纹——那是伊伦子爵的标记。
  维因吟唱咒语,一道气墙拦截在马车与雪橇车之间作为缓冲。
  林思觉得自己仿佛要飞起来一样,时间瞬间变得缓慢。她看见雪橇犬被甩向空中,然后深深陷入气墙中。
  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碎裂声,林思心中一紧,该不会是货物出事了吧!
  伊伦子爵的车夫眯起眼睛试图穿透前方稠密的雪幕,当他看到那队长长的雪橇队后慌了神,勒紧缰绳,调转马头狠狠撞在了山壁上!
  那辆豪华马车像鸡蛋壳一样碎裂开来,天旋地转后,伊伦子爵吉本的后背重重砸在雪地上,肺部的空气被全部挤出。
  林思跳下雪橇,维因下意识地去扶她却被甩开:“去看看货物情况。”
  多亏维因那一道气墙,所有的货物都像陷入琥珀一样陷入气墙,悬浮在空中。
  维因控制着气流将货物全部放下来,同时控制如此多的一批货物。魔力略微透支让他额头出了细汗,整个人也有些微微气喘。
  林思小跑过去,一个一个扶起倒在地上的人:“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穿着华丽皮裘的男子——也就是伊伦子爵吉本挣扎着爬起来,肋骨传来尖锐的疼痛,但好歹没断。他踉跄着走向马车后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