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过了一会,雷娜塔拿着一本厚厚的《北方商路税法》给她。
  林思不解其意。
  雷娜塔神秘一笑:“我如果直接告诉你,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你还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给你一点提示,答案就在这本《税法》里。只有自己解决了难题,下次遇事才不会手忙脚乱。”
  林思拿着书一头雾水地回到了农场。
  半夜,她敲开维因的门,顶着两个黑眼圈:“维因,这本《税法》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维因目光难以抑制地从她光洁的锁骨扫过,沉默了一瞬:“进来吧。”
  到底是谁教林思半夜来敲男人的房门的?
  林思大大咧咧往床上一坐:“你念给我听吧,我一看书就头疼。”
  维因继续沉默,与她隔了两个人的位置坐下,修长的手指翻开书本:“你看到哪了?”
  林思心虚:“第一页。”
  维因:“……”
  不怪他自作多情,林思这样真的很像故意找个借口半夜敲他的房门。
  霎时间红霞像火烧般蔓延,他清了清嗓子:“那我们从总则开始。”
  《北方商路税法》适用于暮色森林、铁山矿脉、多斯纽山脉三条主干运输货物的商人。
  王室负责征收商路关税,地方领主不得私自设卡征税。王室征税的内容覆盖了皮革、铁器、盐、奢侈品——丝绸、香料、珠宝等等。
  林思听得昏昏欲睡,她上大学学法律就挂科,没想到在异世界还要学法。
  她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税法》岂不是要剥夺地方领主的部分征税权?”
  维因对这些也不清楚:“可能王室急需用钱吧。”
  他见林思实在是不愿意听,还硬逼着自己听,便先往下翻了几页,专挑些有意思的给她讲。
  “逃税惩罚。”
  “三次及以上的逃税者:取消商路通行资格,涉事商人不得租赁免税仓库……我想,雷娜塔想让你找的,就是这个法条吧。”
  林思昏昏欲睡的脑子一震:“对,我要竞拍的正是免税仓库!”
  维因合上书:“那事情就简单了,只需要找到戈弗雷三次逃税的证据就好了。”
  可这也是最难的一部分。
  维因轻描淡写道:“我去把他的账本偷出来。”
  咦咦咦?
  他笑道:“我是暗夜精灵啊,最擅长的就是暗杀术,偷个账本不在话下。”
  他将林思推至房门口:“有没有人教你,半夜不要敲开其他男人的门?”
  林思下意识道:“你又不是其他人。”
  这句话像是一簇火苗,噌地点燃了维因,他轻咳一声,此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道:“我知道……你也不是旁的什么人。”
  这句话说完两个人脸都红了,林思偏过头:“晚安。”
  “晚安……好梦。”
  林思把自己倒在床上,那本厚厚的税法扣在脸上,遮住了快要冒火的脸颊。
  什么叫做……不是旁的什么人?
  是不是自己刚才那句“你又不是其他人”太有歧义?
  可维因确实不是其他的什么人,他是自己在异世遇见的第一个人,她在异世界吃到的第一顿饭就是出自维因之手。
  她清楚地记得,是黄油煎面包、陆行鸟熏肉配冰晶草。
  第二顿饭是肚子里塞满馅料的烤鸡。
  第三顿饭是……
  林思诧异地发现,她竟然记得和维因吃过的每一顿饭。可等她回忆起自己单独进食的时刻,那些记忆就变得遥远而模糊了。
  她捂住自己发烫的脸,这太不对劲了。
  隔壁。
  维因安静地坐在床头,床边一盏煤油灯映照出无数狂乱飞舞的藤蔓。
  他的面容不再平和,而是散发着一股戾气,像是无法得到什么而无处发泄自己的不满。
  每只暗夜精灵在要求偶的时候总会陷入暴动不安,他以前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如今算是感受到了。
  就仿佛想要把某种东西吞进肚子里,食欲和某种欲望都达到了顶峰。
  半晌过后,他深深吐息,将体内躁动的力量平息下去。起身,穿好衣服。
  他答应林思要去偷戈弗雷的
  账本,可不能食言。
  第18章
  市政厅的十强外挤满了办理业务的商人。林思抬眼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悄声问维因:“戈弗雷来了吗?”
  她今天必须拿下那座位于旧城墙西侧的仓库作为她的前置仓。
  “让一让!让一让!”
  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肚子的商人大冬天的身穿丝绸,冻得脸色青紫,却依旧趾高气昂。
  维因揽住林思的肩膀,让她躲避拥挤的人群,在她耳边悄声道:“穿丝绸袍子的就是富商戈弗雷。”
  也是林思今天的竞争对手。
  “哎呀呀,这不是我们的小贵族吗?”戈弗雷挺着肚子走过来,金线刺绣的外套格外闪闪发光,“怎么,你也放下身段来做生意了?”
  被他嘲讽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手上的皮手套都有些磨损了,但气度仍然很好。从穿着和举止来看,应该是个没落的贵族。
  “做生意总比您靠着岳父发家来得体面些,尤其是某些人在发家之后,还在外面豢养情人,令妻子蒙羞。”
  戈弗雷气恼:“雷纳多你……”
  他正要发作,市政厅的大门打开了。
  市政书记官宣布一条一条事宜,终于在林思快要睡着的时候,对方说道:“旧城墙西侧的仓库,年租竞价开始,起拍价20个金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50个银币。”
  “四十个金币!”戈弗雷立刻高声道,挑衅似的看着雷纳多一眼。
  大厅里响起一片惊叹,只有戈弗雷这个冤大头,才愿意出将两倍的价格来和别人置气。
  雷纳多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好看起来,他憋着口气:“就因为一句口角?”
  戈弗雷哈哈大笑:“我虽然不是贵族,但是我有的是钱!”
  有钱的才是大爷。
  “二十枚金币。”
  大厅内响起一道清澈的女声,却激起更大的浪花。
  书记官皱眉,目光落在林思身上:“这位女士,刚刚戈弗雷先生已经叫价四枚金币,您的报价不能低于他。”
  林思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纸,走到戈弗雷面前。
  戈弗雷脸色瞬间就变了,那是他的账册。林思捏住账册纸张凸处轻轻一扯,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桦树皮质,这是戈弗雷亲笔写的真实货单。
  一层是表面记录,写着三次运货共丝绸200捆,按照《税法》,税率仅为5%。而实际的货物则是生铁1000锭,税率为15%,以及税率为20%的珍贵的玻璃器皿。
  逃税倒是小事了,大不了取消北地商路通行资格,再补缴税款和罚金。
  可这1000锭生铁作何解释?
  这年头私自贩卖铁器可事实掉脑袋的大罪。
  林思压低声音道:“根据《北方商路税法》,连续三年缴税不足的商人,是没有资格租赁免税仓库的。还有,您要不要亲自去和书记官解释一下那1000锭生铁?”
  戈弗雷汗如雨下,站立不稳:“你……你怎么会有我的账本?”
  林思略带歉意道:“戈弗雷先生,我没有威胁您的意思,我只是想拿到免税仓库。至于什么补税啊、生铁啊,我一点都不感兴趣。等我竟拍下仓库,账本原样奉还,如何?”
  话已说完,林思走回维因身边。
  戈弗雷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咬牙切齿道:“四十枚金币……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钱,报价作废!”
  大厅内再次哗然,四十枚金币,在场所有人指缝里漏出的都不止这么一点,戈弗雷怎么会拿不出四枚金币?
  必定是那小姑娘对戈弗雷说了些什么,让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们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信息——这小姑娘不简单。
  所以等到真正竞拍的时候,林思竟然出人意料地顺利,几乎没有几个人和她抬价,就是抬价,也是加个五十个银币意思一下。
  很快,这间仓库就被林思以二十五枚金币的价格拍了下来。
  走出市政厅,林思拿着契书兴奋道:“真没想到能以这么便宜的价格拿到这间仓库,趁着现在没空,我们去仓库看看。”
  忽然一个人影拦在他们面前,正是刚刚与戈弗雷对峙的雷纳多,他有些窘迫地开口:“这位先生,这位女士,在下雷纳多.范,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您刚刚给戈弗雷看的那本账册,能否借我一观?”
  眼神还真好使,离那么远还能看出来是账册。
  林思只是想拿下仓库,并不想致人于死地,摇摇头:“没什么的,只是戈弗雷欠了些税款,如果竞拍仓库就要补缴,他嫌麻烦,就把仓库让给我了。”
  雷纳多急急道:“他是否私自售卖铁器?”
  林思身形一顿,看了一眼这个冒失的家伙:“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也不想戈弗雷先生人头落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