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推开朱门便可见一大理石配着汉白玉堆砌的云纹影壁,跨过一进院便是主院,九曲回廊幽邃,水上亭阁清爽。因为秦妤喜欢梨花,院中植了许多梨树,如雪洁白的花瓣飘落在池中,引得湖鱼连连。
  陆愠简单嘱咐了几句后便一头栽进了书房,毕竟来扬州,他可不是光为了赏景的。
  沈葶月提裙进了兰雨堂,几个随行婢女替她拎着箱笼。
  齐若芙眼底嫉妒,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赫融拦住。
  她眨着无辜的眼睛:“赫侍卫,郎君给了我夫人的身份,我不该住在正房吗?”
  赫融解释道:“世子有吩咐,您的房间在西厢。”
  “西厢?”
  齐若芙瞥了眼,离正房好远,她有些不甘心道:“那郎君为何要让我做夫人?”
  赫融道:“世子的意思,我等自然不知,但就是随便想想也能猜得出。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有夫人那样的容貌,怕是也没有姨娘什么事了。既姨娘非要跟了来自然也该懂这般道理。毕竟,当年的秦妤于落魄之时碰见了公子,若没有惊人的美貌怎会让公子带她回家呢。”
  闻得此言,齐若芙脸色青白交加,肩膀更是恼得近乎发抖,可为了维持自己温柔的人设,她咬紧牙后还是轻声道:“多谢赫侍卫,我知道了。”
  沈葶月安置后便一直在房间踱步,下船时她特地让元荷去集市打探谢家的消息。
  不多时,元荷快步进了房间。
  “如何?”沈葶月递上
  杯水,眸色期待。
  元荷“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随后长舒一口气,把她所见所闻都如实道:
  “夫人,谢瑶的父亲竟是这如今的扬州刺史,在当地很富盛名。其夫人孟娴也因谢逊的关系,在扬州富太太圈里过得十分滋润。他们家还有大房一家,只可惜大房老爷病逝了,只留下其女谢仙和其幼子。”
  沈葶月道:“我知道这位谢仙姑娘,当年江家大公子江世疏第一面看中的是她,却被谢瑶的母亲给偷梁换柱,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应该嫁人了吧?”
  元荷点点头:“只不过谢姑娘的丈夫早死,她便回谢家孀居了,膝下养有一嫡子,身子不好,常年泡在药里。据说大房一家总是被二房欺负,日子过得很是可怜。”
  沈葶月若有所思,孤儿寡母留在娘家自然是多余的那个,日子岂能好过。
  若想揭露谢瑶母女的嘴脸,这个谢仙就是最好的引子,她得想个办法和谢仙搭上关系。
  元荷仔细回忆着那货郎说的,又道:“夫人,奴婢还打听出那位谢二夫人喜欢买玉,几乎隔上一段日子便要去古琅轩逛一逛,古琅轩是扬州最大的珠宝铺子,其掌柜更是玉器行的行头。”
  沈葶月目光不由得凝住:“谢逊虽是刺史,可即便再能攒,凭借着朝廷那点子俸禄也不足以支撑孟娴买玉。”
  她跟着陆愠,在国公府里也算涨过见识,上好的玉少说几百贯,便是几千贯也是有的。孟娴既要操持着谢家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还有娘家要照看,她的女儿远嫁在京中太师府,怕是也有需要打点的时候。
  那么孟娴的钱,从何处来呢?
  沈葶月心生一计,顿时让元荷去账房支银子:“就跟郎君说,我要去逛街。”
  陆愠想露富,应该不会说什么。
  一炷香的功夫,沈葶月带着帷帽,弯身上了马车,元荷则带了足足两千贯的飞钱。
  西厢的齐若芙看见沈葶月一行人出门后,直接对婢女道:“春桃,快跟上!”
  白日的扬州城,街道宽敞整齐,商铺林立,因洛阳以南一带河运发达,百姓发家致富的路子也多,这里的商业极度繁荣。
  沈葶月两人直奔古琅轩,进屋便有穿着雅致的女郎来搭话:“娘子可要选看些什么,我们这有当季新推出的珐琅掐丝玉质系列,十分适合您呢!”
  “掌柜的可在?”沈葶月出声询问。
  轻甜的声音一听便是扬州本地口音,女郎又见这位娘子穿戴皆不是俗物,顿时意识来大买卖了,当即麻溜道:“在的,请娘子移步二楼,稍等片刻。”
  沈葶月纤手扶着把手,款款上了二楼。
  女郎顿看那双细腻雪白的指节便可知那帷幔下是何等的绝色,这般美貌,开口又要见掌柜的,莫不是昨日那位让贵公子一掷千金的宠妾?
  为博美人一笑,豪掷五百贯。
  这消息,在扬州已经传遍了。
  女郎不敢怠慢,直接就去后屋喊掌柜。
  不多时,吴掌柜便上了二楼,还未进屋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梨香,窗下的女子一身水蓝色曳地罗裙,身段高挑,腰身极为纤细,衬托着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妩媚勾人的意味。
  还未见真颜,光看着诱人的身段,便看得吴掌柜身.下蹭蹭的窜火,这等罕见的绝美尤物,那位贵公子竟也舍得她出门,想来此女交际应酬间,应该也不少卖弄胸脯二两吧。
  有了这番先入为主的想法,吴掌柜的动作变得轻佻,他走上前,试图去摸沈葶月的手:“听说小娘子想买玉?”
  元荷当即横在沈葶月身前,杏眸瞪圆:“放肆!”
  沈葶月这才注意到身后站着个人,她显然吓了一跳,素手轻抚着胸脯,娇喝的声音听得吴掌柜骨头都酥了:“我来买玉,即是客人,掌柜这是何意?”
  吴掌柜笑笑:“是在下唐突了,不知小娘子想看什么玉?”
  沈葶月不想着玉器行的行头竟这般没深沉,她忍着恶心冷声道:“你们这最好的玉,尽管拿出来,我家郎君有的是钱!”
  年岁不大,口气不小。
  吴掌柜眼底划过一抹锐利,随后朝空中拍拍手。
  少倾,三位面带薄纱的女郎捧着紫檀木匣子走了上来。
  吴掌柜抬手:“这三块都是昨日新到的货,水头极好,颜色纯正,色调均匀,一点杂质都没有,不知可否能入小娘子的眼?”
  沈葶月静静看了会儿随后轻笑出声:“我真心买玉,掌柜却拿下等货来诓我。优质玉石的光泽向来是自然且柔和,有淡淡的油脂感,不会过于黯淡或刺眼。掌柜这几块玉确实毫无杂质,可玉都是天然产出,美玉如此无瑕刺目,是否太过假了点,此人工制成的下等货,还是算了。”
  “你若不想做生意,我去别家就是!”
  吴掌柜听得一身冷汗,想不到这小娘子看着美艳无脑,却是个懂玉的高手,几句话就戳中了要害。
  他神色顿时变得恭敬:“不知娘子是行家,是吴某疏忽。”
  沈葶月摇着扇子,娇笑了声,“我家郎君是做珠宝生意的,什么样的宝贝我没见过。”
  吴掌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是我眼拙了,还请娘子稍等,且看这块玉。””
  说着,他亲自从身后柜子里拿出一红木宝匣,打开一看,沈葶月美眸扫过,确是上好的翡翠,颜色玲珑通透,细腻温润,不是凡品。
  她颇为满意,直接道:“开价吧。”
  吴掌柜没有出声,而是伸出双手,狡黠地比个“十”字。
  “成交。”沈葶月语气豪爽,没有半分犹豫。
  旁边的管家一看,急了,压低声音道:“老爷,这翡翠是留给谢二夫人的,您怎么能卖出去呢,还有一会儿,谢二夫人就要上门了呀!”
  吴掌柜摆手,陪笑着让婢女领着沈葶月去一旁签订契书,随后拉着管家走到楼梯口:“你懂什么,我这翡翠进价成本不到三百贯,便是留给谢二夫人,她最多也只能出到五百贯,如今这位娘子能给一千贯,我为何不卖?”
  他这一笑,把商人重利的本色体会的淋漓尽致。
  “好啊,好你个吴昌!没想到你是这种小人!”
  孟娴正从楼梯上走,撞见了这一幕,顿时气的破口大骂道。
  沈葶月听见女子的吵骂声,忍不住微微勾唇。
  她侧过身去看,楼梯堂口处是一位趾高气扬美妇,绸缎首饰,无一不显示她的优渥富贵,只是虽保养得极好,却也能在她脸上看出岁月的痕迹。
  是了,谢瑶如今都是当娘的人了,谢瑶的母亲还能不老吗?
  她们母女俩害死她娘亲这件事,已经是十六年前了。
  老天竟然让这对母女快活了这么多年,真是没眼!
  既然老天不收,那么她来收就是!
  吴昌脸色变得十分尴尬,他弯着腰走上前恭维道:“夫人您来了,您看真是不巧,这批货就到了这么一块好料,等,等下批成不成!下批我都给您留着,您不要了我再去卖,可好?”
  孟娴气得步摇乱晃,一口啐道:“我呸!知道夫人我今日会来你这儿,却在这时候转手将玉卖给别人,你真当我买不起是不是?若不是我夫君仁慈,给你这玉器行的行头当,你古琅轩能在扬州混到今日?还真是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吴昌也是四十好几的男的,被孟娴这么劈头
  盖脸一顿骂,脸色也是青白交加,难看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