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沈葶月披着陆愠的绯色外裳,小小的身子紧缩在他胸膛前,露出的雪白脸颊上此刻泛着春色潮红,唇边不自知梦呓着。
  而她的细腰,也被男人紧紧搂着。
  陆愠神色泰然,正欲开口。
  陆庭则是要多心疼有多心疼。
  他上前一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宣誓主权般:“四弟,多谢,葶儿就此交给我吧。”
  第13章
  正主来了,陆愠无计可施,只得将人完璧归赵。
  他看着陆庭抱着沈葶月心疼的样子,似笑非笑,“兄长来的正是时候。”
  陆庭心中不坦然,更多的是愧疚后悔之情,所以没往深处想陆愠这话到底是何含义。
  将沈葶月交给陆庭后,陆愠弯身上了马车。
  凌越在后头押解着江家二位公子,处理着善后的事,赫融则跟到马车窗前压低声音询问:“世子,回衙还是回府?”
  “回衙。”车厢里传来的声音冷到极致。
  赫融甚至听到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滋味。
  他顿时替那两位江家公子点了一炷香,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好,想必二人有的苦要吃了。
  陆庭抱着沈葶月,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
  怀中女娘似是发烧了,唇间含糊不清。
  陆庭端看她右脸上那清晰的三道巴掌印,此刻是又气又恨,恨过之后又全是心疼,心疼她与陆珍非亲非故,却能做到这般,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葶儿乖,葶儿不怕,回府吃过药咱们很快就好了,听话啊。”
  陆庭温声哄着,全然忘记他下午是怎么把沈葶月一个人扔在客栈去私会许筝表妹的。
  “大人……”小姑娘娇音软软,冷不防呢喃了几句。
  陆庭皱眉,葶儿素来叫他哥哥亦或是表哥,从未叫过他大人。
  难道,她在念着陆愠?
  再联想到刚刚陆愠抱着葶儿的场景。
  他何时见过四弟对女子这般上心过,竟舍得洁癖,让女子沾染他的衣裳?
  陆庭甩了甩头,错觉,一定是他听错了。
  有些事不能细想,越想越乱,他和葶儿即将成婚,他怕什么!
  辚辚之声戛然而止,马车停在了镇国公府,门房处早有元荷和医女守在门口。
  元荷见是大公子将人带回来,挂满泪痕的脸顿时僵滞,唇边几不可闻的哼了声,眼底露出了鄙夷。
  陆庭没看见,直接抱着沈葶月朝云水阁走去。
  将人放在床上后,陆庭还想留下陪着诊治。
  徐云霜笑吟吟走上前,曼妙的身影刚好挡在架子床前:“多谢庭哥了,只是此刻大夫要替葶葶把脉,庭哥在此怕是多有不便。”
  言下之意,是在撵客了。
  下午元荷跑来同她说看见陆庭抱着一个姑娘匆匆回府,徐云霜记着,早上陆庭可是和葶葶一同出门的,那情形怕是把葶葶一个人扔在外面,去接他那个什么远房表妹呢!
  小邵氏和许筝的事徐云霜也有所耳闻,只是时过境迁,这都三年了,她以为许筝早就许了人家,没想到还贼心不死,巴巴的惦记着大邵氏这门亲事呢。
  如今,她就看陆庭怎么选择!
  反正怎么,她都不会委屈了葶葶。
  陆庭有些尴尬,可也知道自己理亏,毕竟他把葶儿扔在客栈,才会让陆清拉着她去江家,他不仅没在葶儿最需要他的时候陪着她,保护她,还欺骗了她。
  “抱歉,徐姨娘。不过请您放心,我不会做出对不起葶儿的事,许筝她……只是我的表妹,也只能是表妹。”
  陆庭言辞恳切,表起了忠心。
  徐云霜内心不屑,面上不显。
  她见惯了男人嘴上的说辞,他们会道歉,会下跪,会说再也不会了,可事情没落到真章上,光靠嘴说又有何用。
  “如此,那我就等着庭哥的好消息了。”
  徐云霜笑盈盈送客后顿时翻了个白银,转身快步走到床前,“大夫,葶儿情形如何了?”
  大夫把完脉后收好医箱,起身作揖后回禀:“夫人,府中女公子只是有些轻微发烧,并无大碍,待我开两副药后便可退烧,脸上的痕迹需要夫人每日仔细涂抹药膏,方才不会留疤。”
  徐云霜道谢后,锦穗有眼色的上前给大夫塞了几吊钱随后同元荷跟着去煎药了。
  日光从东边落在了西边,夜色浸染,树影婆娑,眨眼便到了亥时。
  徐云霜晚饭都没吃,一直在房中的软榻上守着,沈葶月喝过汤药后劲力上来又昏沉睡了会儿,此刻醒来,恢复了些精神,觉得不那么烧了。
  暖阁内静谧温馨,唯有眼前灯火葳蕤,她瞧见徐云霜守着自己的模样,心中不免软了几分。
  纵然徐云霜隐瞒她的身世,将她扔在乡下,可想必也有难言的苦衷。
  沈葶月正想喊人进来,却瞧见帘子被人挑起,锦穗从屏风后走进来,她先是看了眼徐云霜,随后见沈葶月醒着,弯身行礼,压低了声音:“姑娘。”
  沈葶月道:“锦穗姐姐,你扶姨母回房睡吧,这样对她腰不好。”
  锦穗颔首,随后又犹豫道:“老大人房里的姐姐来传话,说姑娘若是觉得身子好点了去她房中回话。”
  沈葶月美眸微凝,一瞬想起了在江家时,陆愠替自己出头的事。
  陆老夫人和长公主将陆愠看得眼珠子般宝贝,此番深夜传召,想来是兴师问罪。
  锦穗犹豫道:“不然奴婢去跟老夫人说,就说您还没醒。懿祥阁那边灯火通明,好像长公主也在……”
  躲是
  躲不掉的。
  沈葶月起身:“无妨,我去就是。”
  左右人家的孙子救了自己是事实,不然那江夫人还不知会如何为难她和陆清,今夜就算挨骂挨打她也认了。
  沈葶月简单换了身衣裳,便同锦穗朝懿祥阁去。
  路程不算远,只是夜里风凉,沈葶月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藕色披风。
  她素来多思敏感,这样寂寂,阒然无声的夜晚,她突然有些想她的亲生父母了,若他们还在,定是舍不得自己被欺负吧。
  仿佛生病的人会格外脆弱,小姑娘的眼眶有些酸润,被她生生抑了回去。
  很快,两人便到了陆老夫人所居的懿祥阁。
  沈葶月进去后,十几个蜡烛并着精致富丽的壁灯将房中照得灯火通明。
  屋中摆设别致,家具精巧,有紫檀木所制,有黄花梨木,就连那盛着茶盏的托盘也是红木的,只一眼便知价值不菲。
  东侧靠窗的软榻上坐着位老夫人,头戴云纹嵌金牡丹抹额,服制富贵,精神矍铄,想来便是东昌侯的嫡女,陆家老夫人。其下左一是永宁长公主,依次后边坐着随氏和陆珍,令人意外的是,陆愠也在,坐在老夫人右侧的位置。
  沈葶月不敢再多看,弯身请安,语气娇细:“沈葶月见过老夫人,见过长公主,见过各位夫人。”
  她这一行礼请安,屋内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陆珍本是依偎在母亲随氏身旁,此刻见到沈葶月顿时起身去扶她,语气歉意:“妹妹,今日让你受委屈了,是姐姐不好。脸可还疼么?”
  随氏翻了个白眼,人都好好的站在那,显然是不疼了。
  沈葶月被扶着站起身,温声道:“早就不疼了,姐姐别太自责。”
  说着,她以帕掩唇,咳了两声。
  沈葶月想,若她装得病弱一些,想来老夫人下手也能轻些吧。
  永宁瞥向陆愠,见自家儿子自顾自把玩着手中茶盏,仿佛没看见堂下女子般,心中忍不住冷哼了声。
  继续装。
  知道母亲这时候传沈葶月怕是有大事,生怕人家受委屈是吧?
  陆老夫人接着烛光仔细端详了下堂中女娘,身段纤盈,美眸顾盼,虽在病中,却更添几分西子捧心的姿态。乡下竟还有这种绝色,怪不得她这孙儿一个两个都被迷了心窍。
  陆老夫人道:“瞧这可怜见的,映寒,快给沈姑娘端一碗姜茶。”
  沈葶月站了半响,终于被准许入座,她轻舒了一口气。
  随氏有些不满,故意扯起话头:“母亲,这沈姑娘是大哥的未婚妻,咱们关起门来知道是四哥护着兄长之妻,可外面那些人不这么想,这才一下午,整个长安都传遍了,都在议论咱们镇国公府,咱们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闲气!”
  陆珍想拦着让母亲别说了却被随氏一个眼神瞪回去。
  沈葶月心下一紧,不安的绞着帕子,杏眸低低垂着,等着陆老夫人的责难。
  陆愠淡淡抬头,目光随意扫过随氏,虽是小辈看晚辈,可随氏却如同上公堂一样,被审视的如坐针毡。
  永宁则看向陆老夫人,凤眸顿了顿,她倒不怕旁的,就怕母亲已经看出些什么,有意拿话试探陆愠,那便更就坐实了外面的流言。
  房中一时气氛变得莫名严肃。
  大家都没人敢再说话。
  少倾,陆老夫人终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