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夜色朦胧,玉昭霁只觉得周围的星月夜都化作了虚无,他眼里只能看到天之极。
  天之极为何如此远?
  他为何不够强?
  玉昭霁幼年时,因为被父皇忌惮,遭遇过冷眼和防备,九死一生时他只是在想,自己需要变强、更强。
  可这一刻的玉昭霁,却在恨自己为什么还是不够强?
  他也体会到了那种对力量的遗恨。
  其实玉昭霁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他现在接近半神,之所以说接近,是因为他没有时间去巩固自己的修为。
  他的速度只比神明的一念慢一些而已,可玉昭霁总是觉得不够、不够。
  哪怕他快若流星,他也觉得和希衡的分开度日如年。
  分别四年的思念,都在这时乌压压涌上来,和担心一起,刻入肺腑。
  玉昭霁从夜色中往天之极而去,希衡在星月下飞往十万大山。
  他们的速度都非常快,轨迹形成一个交点,错肩而过时,两人同时感受朝后望去。
  可他们的速度太快了,什么都没有望见。
  只有茫茫的黑夜、无声的星月。
  玉昭霁实在挂念希衡会被天亓所杀,他压下这点不对,继续朝天之极赶。
  希衡本来也没在意,也乘着天湛剑飞出去老远,直到希衡看见费力跑来的守山人,才知道刚才的感觉没错。
  她刚才碰到玉昭霁了。
  希衡调转飞剑,再朝天之极飞去。
  玉昭霁此刻已经到了天之极。
  天之极一片空寂,绿梅无人赏,冰雪自芬芳,玉昭霁闯入天之极,还没用焚寂魔刀杀了天亓,就闻到无尽的鲜血味。
  血味。
  天亓作为医神,他的血不是这样的。
  那这血是……
  玉昭霁的表情一下变了,他不信,他怎么可能信?
  玉昭霁顺着血味,往冰牢走去,他虽然看不见了,但还有鼻子、还有神识,他总能一步步找到她。
  希衡怎么可能死呢?
  她怎么可能又抛下他独自死去?
  玉昭霁来到冰牢,冰牢中只有鲜血、打斗的痕迹,那些剑痕刻在血泊之中。
  玉昭霁弯下腰,墨发倾泻,他在地面摸那些剑痕。
  是天湛剑无误。
  就在玉昭霁心中的伤口越来越大,关心则乱,越来越痛时,冰牢门口响起一道冰雪似的声音:“玉昭霁。”
  玉昭霁偏头“看”向希衡。
  在瑟瑟的冰牢,他孤零零站在血泊中央,手持焚寂魔刀,希衡一身鲜血站在冰牢门口,两人遥遥相望。
  玉昭霁的喉咙忽然被堵住了。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对人对魔都是一样的。
  他低声:“嗯,你来了。”
  希衡说:“我刚才在找你。”
  “我来……也是找你。”
  希衡朝他走近:“我刚才想去十万大山救你。”
  她一出现,玉昭霁的心就变宁静:“我也以为你在天之极,需要我来救。”
  第192章 我心如你心,悠悠无断绝
  说完,希衡和玉昭霁同时微笑。
  他们笑起来时,都扯动了伤势,连着骨头合着血肉地抽疼。
  玉昭霁只觉得疼得好,疼才说明,这不是梦,这一场劫难终于过去了。
  他也朝希衡走去,两人都迫切地想要靠近彼此,却又小心翼翼,生怕对方碎掉。
  在冰牢和鲜血中,他们的感情那样炽热。
  这个吻是从希衡开始的。
  希衡的唇触到玉昭霁脸颊时,他的心在惊愕和喜悦中来回挣扎,但不过片刻,心就飘扬而上,将重逢的喜悦攀升至顶峰。
  希衡、希衡。
  玉昭霁这些年在黑暗的凶神险峰,他什么都看不到,他脑海里回想的全是希衡过去的音容笑貌、举止言行。
  他无数次想过重逢时,他想把希衡嵌入身体、拥入血肉,但玉昭霁从没想过真能成功,他也没想过,是希衡先吻他。
  玉昭霁慢慢、慢慢地变守为攻,他担心自己吓到希衡,所以这个过程转变得极为缓慢。
  他轻轻吻上希衡,将她圈入自己的胸膛,玉昭霁起初只是轻吻,他虽然看不到希衡的表情,但是希衡微微轻颤的睫毛刷到了玉昭霁的脸颊,像小扇轻抚,他便知她是在紧张。
  这时候,一切的言语都是多余。
  他只能用自己的行动来让希衡放心,玉昭霁轻轻地亲吻,直到希衡放松时,他才转变攻势,稍稍从春雨绵绵变为溪流潺潺。
  而后,慢慢变为疾风骤雨。
  分别的四年、生死难料的四年,都需要这一场极致宣泄、酣畅淋漓的吻。
  玉昭霁将希衡圈住,他们二人都有伤,希衡的伤更是在骨,玉昭霁本以手托住她,可是,他最后解决凶神残念时,凶神残念反扑,他现在一只手完全无力、另一只手稍好一些。
  慢慢的,二人的姿势便自动变为玉昭霁半坐在地上,借地之力来环住希衡,希衡身上的力都压在他身上。
  这个吻让二人身上的伤口都开裂一些,沁出鲜血来,但是无人在意。
  焚寂魔刀被扔在地上,天湛剑搭在刀身上。
  一刀一剑静默无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地上的鲜血缓缓流动,天之极的风从窗户中呼呼灌入,忽而,噼里啪啦的大雨倾盆泼下,外边雨脚无断绝,整个天地陷在暴雨之中,唯有冰牢内无人在意这雨水。
  春意融融,唇齿纠缠间有了血意,也被玉昭霁温柔吞没。
  守山人顶着大暴雨终于来到天之极。
  它来不及抹去石身上的水,就要进天之极去看看情况如何了。
  刚一进去冰牢,守山人就看见冰牢之中、鲜血满地,玉昭霁拥着希衡,在血和冰之上拥吻。
  守山人:……
  它踏出去的脚顿在空中,然后飞速收回,诸神恶锤啪嗒掉落在地,守山人再用手指捂住眼睛。
  然后,手指微微分开,再看那么一眼。
  这一眼它确定了,真是玉昭霁和希衡。
  太可恶了,玉昭霁终究还是拐到了正道高岭之花。
  守山人想到这四年的悲欢,还是什么都没说,把诸神恶锤捡起来,溜出冰牢,自己去药宫等着,把时间留给他们。
  夜雨洗尘,时间如流水。
  守山人渐渐睡了过去,其实,有个人陪着也挺好的,虽然它觉得魔道神明和正道神明相爱,总有点怪怪的,但是世间最难求的就是一心人。
  想想,如果漫长的生命永远只有自己一个人,那么,永生就是永恒的孤独。
  守山人想想它诞生的万年,都独自看守十万大山,完全没有和希衡、玉昭霁一起出动来得开心快活。
  它默默作下决定,以后每年都要去找希衡、玉昭霁待三个月。
  冰牢。
  一人一魔结束亲吻。
  其实玉昭霁并不想就此结束,但希衡又没失智,她感受到守山人的气息后,坚持推开玉昭霁。
  玉昭霁虽不舍,也只能罢了。
  早晚他把守山人关在十万大山一个月,为什么它每次都能出现得这么巧?
  希衡整理好被弄皱的衣服,她的小臂隐隐作疼,希衡掀开自己的袖子一看,她的手臂上有刚才玉昭霁环住她时、过于用力压出的红印。
  这也是希衡现在灵力不继的体现,如果她现在灵力丰足,这点痕迹很快就能消失。
  玉昭霁没听到希衡接下来的动静,问:“怎么了?”他有些紧张,“是刚才导致你伤势严重复发?”
  希衡和玉昭霁的伤刚才都裂了,但两人都没去管。
  现在玉昭霁担心这一点。
  他凭感觉去探希衡的手,想要握住检查,希衡从玉昭霁反常的举动中发现问题,她抬头,看见了玉昭霁的眼睛。
  玉昭霁的眼睛生得很好,些微似桃花,却又星光内蕴,智珠在握。
  大多数人和魔,被那双眼睛一望,都会心生寒意,被看透内心。
  可他看着希衡时,从不会那样,他根本不会去试图用打量、猜忌、心理博弈的方式去窥探希衡的内心,玉昭霁对希衡,永远温和,哪怕为敌人时,他也是这样。
  可现在,这双眼睛好像失去了焦距,显得疏离朦胧,很美,却不是玉昭霁该有的眼睛。
  希衡刚和玉昭霁重逢时,玉昭霁根据她的脚步锁定了她,之后两人就很快吻在了一起。
  亲吻时,她闭着眼,所以,她没有在那时发现玉昭霁眼睛的问题,如果她那时睁开眼,她就会看见虽然玉昭霁看不见了,还是竭力睁着眼,想要“注视”着她。
  希衡反手握住玉昭霁的手,两人的衣袖交叠在一起:“你的眼睛怎么了?”
  “出了一点小问题,也许是伤势导致气血瘀堵,也许是在凶神那里太久没视物。”玉昭霁并不为自己感到担心,他微微敛眸,“只是,你会否……”
  在希衡面前,玉昭霁总想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