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希衡则没有继续想下去的心思:“不知道。”
  “你可以自己想,然后,想一想去杀谁。”希衡盖上茶杯盖,旋即起身。
  玉昭霁便知晓自己今日触了霉头,他对自己的情敌,自然要杀,可如果直言,在希衡眼里就是魔道行径了。
  他知道今日不可能知道火焰之后是什么,可一颗心却挂念不住去想,火焰、希衡。
  她心底是否也有他?
  玉昭霁今日纯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日若他不试探希衡是否钟情女子,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儿,将他的心吊在空中不上不下,这样的滋味实在难捱。
  可是,他甘之若饴。
  哪怕没有一次得到答案又如何,这一次,已经是进步,至于等待过程的煎熬,玉昭霁想要的太美好,便不惧这些煎熬。
  他也起身,没了喝幻心叶茶水的兴致。
  对于真正的茶客老饕来说,只有茶道本身才值得一品,其余奇技淫巧都只是一时的新鲜。
  青杏帘招,目前,绝比不上江山烟雨楼。
  希衡已在茶室外,她留下了三倍的茶钱,作为对玉昭霁乱放杀意、吓到别人的补偿。
  她和玉昭霁一起走出青杏帘招。
  刚才的失落后,玉昭霁很快恢复了不错的心情。
  他的刀是进取,火是进取,本尊的性格也充满斗志、昂扬进取,今日能看到火焰,便说明他又近了希衡的心房一步。
  玉昭霁心情极好,微微含笑,红尘俗世翩翩清贵公子,他不笑时孤冷矜贵,一笑起来,如冰雪消融,使人难掩悸动。
  许是上位者的特性。
  这使得皇城不少人都不顾希衡的冰冷,悄悄看了过来,欣赏美人美景。
  皇城内繁荣、越繁荣的地方民风越开放。
  街道两旁的客栈内已有雅客支起了窗,有擅丹青者描画此景。
  希衡自然注意到了此动静,风送来丹砂青雘的味道,画者极认真描画。
  她的手如希衡爱剑一般,爱着自己手中画笔,定形、上色、捕意,待她的视线从画中移开,再看向街中之景时,赫然发现,刚才的男女已经消失不见。
  画者喃喃可惜,世间风景常在,她可以登高画景,也可以临花照水。
  唯有真正的美人最难寻。
  她闭上眼,想到师姐的叮嘱,将刚才的景象记在心底,而后关窗、谢客、招来小二包下此房两月,继续绘画。
  皇城内,希衡和玉昭霁只是隐去了身形,他们都是习惯被人注视的人,但也都不喜欢被人过多打量。
  尤其是玉昭霁。
  魔族也有爱凑热闹的天性,但是魔族不似人族,魔族极有眼力见。
  纵然太子殿下鲜衣怒马踏过长街,或者黑日并于天空,穿破白云,风姿无双,他们也不敢多看。
  而人族民风没有魔族剽悍,所以才有这样不同的景象。
  希衡道:“刚才有一名画道修士,道心可嘉。”
  玉昭霁言:“私自将别人绘入画中,这是运气好,否则,已经身首异处。”
  忌讳这一点的人,毁了画还好,怕就怕在杀人。
  两人一边谈论,一边走到皇城中最大的藏书之地。
  乾坤草木阁。
  此阁名字取自“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当初建此阁的人,期望天下之人都能通过书籍充实自己,认识世界。
  但是,他并不希望看书之人得到了比别人多的知识,便凌驾于别人之上,便借诗题下“乾坤草木阁”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才是读书人应该做的事情。
  乾坤草木阁的创阁之主名唤:希尘。
  他是希家先祖,希衡的祖辈,乾坤草木阁也是希家经营之地,当今公认的儒修圣境。
  第163章 小太阳和小月亮
  乾坤草木阁。
  希衡和玉昭霁踏入这里,乾坤草木阁内有男女修士在借阅书籍,举止皆非常有礼,不多发出一言,顶多互相点头致意。
  当希衡和玉昭霁踏入三步时,他们脚下便出现一个金色的圆。
  空间法阵。
  紧接着,空间法阵散发耀眼光芒。
  须臾之间,乾坤草木阁内的男女修士、书籍玉册全都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幽暗空旷的空间。
  希衡和玉昭霁并列,看向空中,那里有灵力波动。
  空中渐渐出现一个淡金色的光罩,光罩之内,坐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子,穿着一身红衣,腰间别了一根黄绿色的狗尾巴草,头发也不好好束,披散下来,半遮住赤裸的胸膛。
  “哟,今天来了个小太阳和小月亮。”他捧着脸,一点儿也不拿自己当外人,上上下下打量玉昭霁和希衡,“日月并行,真是难得啊。”
  玉昭霁手中赫然出现焚寂魔刀,缠绕着混沌火焰。
  “哟哟哟,我就说这么一句就不乐意了,现在的年轻男魔,真是没一点度量。”
  玉昭霁想一刀斩去,先探探他虚实,希衡却道:“稍等。”
  玉昭霁的刀早就到了收放自如、心随意动的地步,果然停住:“你认识他?”
  “牌位上见过。”希衡也很难以形容心里的感觉,“他是创立乾坤草木阁的希家先祖。”
  只是,在希家祠堂里,这位希家老祖是仙风道骨、悲天悯人的模样,青衣渡江,看尽了烟雨惆怅,才能有“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感悟。
  没想到本尊这么的……嗯,不拘一格。
  希衡行礼:“白水希家第三十六代希衡,见过老祖。”
  玉昭霁微停顿一瞬,收了焚寂魔刀,也打算行一个礼时,希尘说话了。
  “你这小辈,怎么这么粗心啊?”希尘笑嘻嘻道,“你怎么光介绍自己,不介绍你身边的这位,你这样粗心,他恐怕要在心里想,是跟着你叫我老祖呢,还是折中一些,叫我前辈。”
  “这位殿下的心,恐怕都要长出煤眼子了吧。”希尘调笑。
  他居然一眼看破希衡和玉昭霁之间暧昧不清的关系,也看破了玉昭霁的身份。
  玉昭霁立即知道他的不凡,而希衡,面对这种长辈的调笑,只是恭敬行礼,微微低头认错,礼节完美,挑不出一点不对。
  玉昭霁同希衡一起行礼,魔族太子的礼仪,自然也没有分毫不对,只是他毕竟不是希尘的玄孙,所以低头稍微比希衡浅一些。
  刚好的分寸。
  希尘大感无聊:“早年我就说了,孩子不能这么教。”
  “希寻那群人,非要按照书本教孩子,教出一群冰雪一样的所谓君子风范,他们才满意,却不知千人有千面,难道君子的德行就一定要被那些规矩礼仪,严严整整地匡好?”
  他打了个呵欠。
  “还是这只小太阳好。”希尘的话又拐到玉昭霁身上去,全方位刺激他,“看看,明明暴烈得见面即亮出了刀,现在也能为了心上之人克己守礼。”
  “真是能忍的性子。”
  小太阳玉昭霁:……
  玉昭霁终其一生,都没被人这么恶心地称呼过。
  哪怕是曾经的魔皇,仗着年富力强轻视传人,一次次辜负玉昭霁的母后,最后让这位魔后凄惨死在了一个冬日,也不敢这样称呼玉昭霁。
  他惧怕他的儿子。
  每一任魔皇,都惧怕自己最强的子嗣,担心自己从宝座上被拉下来。
  当然,最后,玉昭霁的确也废了他的血脉魔宫、诛了他的兄弟手足,将他囚在暗无天日的魔宫。
  玉昭霁在幼年时,也能忍,所以他现在能清楚判断这位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深不可测的希尘最拿什么没办法。
  他拿无趣没办法。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玉昭霁便也和希衡一样,如同冰铸的玉雕,无论希尘怎么说,他都执礼。
  希尘:……气得七窍生烟。
  好不容易有两个有趣的人进来,偏偏一个是这种性子,一个明知故犯。
  希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轻咳一声,做出老祖的模样,看向希衡:“希衡,当世唯一的剑君,希家近几代唯一一个剑修,修的还是杀道。”
  希衡应:“是。”
  希尘笑了笑,忽而加重语气:“那么,你告诉我,如今的希家是什么样子?”
  “君子之德,不在其表,诗书簪缨之家越传下去,越难以摆脱陈腐习气。你一个剑修,如此冰冷,其余儒修是何等模样?”
  希衡回:“希家很好,族中子弟的确大多温润有方、彬彬有礼,绝不轻易在人前展露爱好。但是私下,他们各有所好,有喜好射覆者,有喜好品花者,欣欣向荣,并不死板。”
  “至于不肖者如我,只因秉性如此。”
  “哦。”希尘道,“也是,剑修,杀道、神水灵根,你不是这样的性子,我倒是感觉奇怪。”
  希尘勾起唇:“我辈儒修,本是自笔墨仁心中领悟道意、勾晓天地,儒修,本就该喝最烈的酒、穿最艳的衣裳,和最美的人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