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这里以血肉、情感、肢体等作为流通货币。
  这里背负无数因果,再进行转移。
  当鬼墟幻市足够强大时,它将是上古八魔的结合体,因为赌徒们早就贡献了自己的所有情感、贪婪、憎恶、嗔痴、爱欲。
  它也将是怨鬼界的复刻,因为赌徒连灵魂和尸体都已经进行典当。
  如果鬼墟幻市再吞并能典当轮回的妖荒幻市,那就更不得了,它能成为黄泉地府。
  它就像是一团瘤,会越来越大、吞噬一切。
  连天道都忌惮鬼墟幻市,想要除了它,但鬼墟幻市依靠转移因果,让天道都无从下手。
  希衡的回答一出,玉昭霁在短暂怔愣过后,张狂笑起来。
  玉昭霁极少这样笑,他笑得血狱中的鲜血流淌、高高扬出血花,多多混沌火莲绽放在血狱之中。
  他像一个疯狂的堕仙,令人不敢侧目,却又忍不住注入心神。
  希衡被他笑得有些疑惑:“你在笑什么?”
  玉昭霁活活笑得眼尾泛红,甚至笑出晶莹的眼泪,他眼含笑意看着希衡:“希衡,孤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你可还记得,当初孤问过你为何能和孤同行?”
  “你的回答是,孤是魔族太子,杀人杀魔有迹可循,并非以杀人取乐、无迹可循的邪魔。”
  希衡以前的确如此说过,但现在她对玉昭霁评价还要更高些。
  玉昭霁则凝望希衡,他好想把她从里里外外都看透,看透她的心、一切。
  “可你知道么?在魔的心中,真正无迹可循的是你,华湛剑君希衡。”
  玉昭霁有时叩问自己,希衡一生清正,她看似最好看透。
  可为什么,妖魔们看不透她,他看了这么久,也每一次、每一眼都能发现她更不同寻常的一面。
  “就赌场而言,你可以从赌场面前走过而面不改色,不会出剑。然而对同是赌场的鬼墟幻市,你却能看到许久之后的光景,深入鬼墟幻市诛杀这个赌场,你可知你令多少妖魔惧怕?”
  希衡不知道,她以前很忙,极少会听风言风语。
  若她以前会听风言风语,也许就不会有哪些挑拨和背叛。
  玉昭霁含着冷冷的笑,掩下心中迷恋:“妖魔们闻听华湛剑君诛赌场,于是纷纷远离赌场,可是,等再碰到你时,你却又压根不理赌场,改诛另外的妖邪。”
  “妖魔们根本逃不掉,看不穿你,只余惧怕。”
  对修真界来说,搞事的一直是妖魔。可对妖魔来说,一直搞事的又何尝没有希衡呢?
  千人、千面,都是一样,最害怕未知。
  希衡静静坐着,玉昭霁看着她冰玉般的脸,再说一句:“在妖魔两界的悬赏追杀榜,你的赏金是第一。”
  这一点,希衡知晓。
  可下一瞬,玉昭霁却又道:“不过你放心,悬赏者的人头已经落在焚寂魔刀之下。”
  希衡微讶。
  玉昭霁冷然无波,他该死,不是吗?
  悬赏追杀榜会递到玉昭霁面前来,那是玉昭霁设置的索命司。
  他设置的索命司,将悬赏希衡的信息递到他面前……这可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
  希衡刚要说什么,玉昭霁便凑到她眼前,薄薄的呼吸都快打到希衡身上。
  “你想要感谢孤?孤不需要。”
  他已经确认,他想要得到希衡,他好像不可救药地想要揽她入怀。
  谁说向道者就不能心怀其他?
  道者,乾坤也。乾坤、阴阳、天地、日月,道从不是独木而支。
  魔族太子从不知道放弃为何物,他敏锐、强大,在不让希衡怀疑的情况下,他会一步一步全方位地试图蚕食她。
  心向明月,徐徐图之。
  这个他暴露给希衡的人头,就是他拉开的序幕。
  第87章 犹记当时初见
  希衡的衣角染上血狱翻滚的鲜血。
  像一缕纯白要被血污拉入地狱,玉昭霁血狱里的血很难清洗,这是他的战技之一。
  谁染上了这血,三年之内,哪怕在天涯海角、深山洞穴,玉昭霁都能将之拉入血狱诛杀。
  希衡细心一瞧,她刚才是坐着的,宽大的雪袖逶迤在地,染了血,裙摆边缘更是多了一层血色。
  她弯下腰,墨发垂泻而下,手掐水诀清除衣袖上的血迹。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希衡自然要清除血狱的血,无关乎和玉昭霁的关系。
  衣料摩挲声响起,淡淡的发香幽幽传入希衡鼻尖,玉昭霁也在这时弯腰、低头。
  两人的头就这么一撞。
  咣当一声,结结实实撞在一处,希衡下意识往后退去,力量相触间,两人的衣袖随之晃荡,一黑一白的鹤交叠并舞般,交缠在一块儿又立即分开。
  剑神墓被血狱覆盖,流淌的血红艳得像华堂。
  两人额头相触时,倒像是拜天地,混沌火莲悠哉哉跳跃。
  希衡抚了抚被撞到的地方,她是因为忌惮血狱、忙着清除血迹,心神都在上面,玉昭霁又在想什么,怎么会撞到她?
  玉昭霁神情不变:“孤替你清除裙摆上的血迹,孤的血狱在前段时间已至夺魂境,最好早些清除。”
  “袖上的你可以自己动手。”
  他侧过去完美的那张侧脸,瞧,他这话说得毫无私心。
  谁能拒绝呢?普天之下,清楚血迹最干净的自然是血狱之主,魔族太子殿下。
  希衡以前进入过玉昭霁的血狱,十死无生的血狱,希衡是其中唯一的活口。
  并非玉昭霁留情放水,那是他们的初见,玉昭霁真心想弄死希衡。
  玉昭霁特意选的阳光晴好的日子,穿了一身的月白色衣裳,好似洗净天空的颜色,发间束了同色玉冠,他带着三两魔臣,如同哪位世家公子,泛舟湖上。
  玉昭霁靠在船边,漫不经心尽收山光水色。
  他如水上仙、画中人。
  手指轻点、描画,在找修真界的气脉。魔族九界各不归心,最快的法子就是来一场大战,排除异己,玉昭霁好痛快地让那些不臣的魔君魔臣们去死,插入自己的臣属。
  一步步收回权柄。
  在修真界的气脉上,虐杀百名魔族死囚、铺成血魔大阵,就能将这条气脉连接至魔界。
  这一定会导致大战,玉昭霁那时就是这样一个玩弄权术、残忍冷酷的魔族太子。
  希衡在湖上杀一只作乱的恶鬼,她映入玉昭霁眼帘时,天湛剑插入恶鬼胸膛,激荡的水汽如游龙般落下,那双眼比冰水还寒。
  她手上抱着从恶鬼口下夺出的婴孩。
  恶鬼要以百婴,炼制邪幡。
  风波照水、月露临香,希衡踏着碎裂水光将婴孩送回岸边。满湖水色、万里山光以及湛然天地间一切的神采,都被她夺去了。
  玉昭霁本来打算看看那是哪位修士,得出回禀是华湛剑君后,还是没移得开视线。
  他仍然望着她。
  可最终,只淡淡说了句:“这就是正道?正道看见妖魔杀人,会去诛杀妖魔。妖魔看见正道救人,倒没什么去杀正道的心思。也不知道是妖魔的容忍太高,还是正道的容忍低,十个正道,九个伪君子,无趣至极。”
  他故意放出苍黑的魔气,搅动一池春水,苍龙之尾在湖中搅动,几近对希衡的挑衅。
  希衡望了这边一眼,一个修为不俗的魔而已。
  他只是在赏湖,又没杀人,不关希衡一点事,她径直御剑回去。
  玉昭霁看不出失望还是不失望,只认为这位华湛剑君,也不过尔尔,柿子捡软的捏。
  但很快,玉昭霁就恨不得嚼着希衡咽下去。
  他的血魔大阵已经布好,百名死囚都以百种不同的办法死去,只差将十万大山炸出一个口子,好引修真界的气脉。
  火炮上膛、百虎齐奔,黑衣的东宫魔将们严阵以待、护卫在侧。
  眼见着就要山崩地碎,打破修真界和魔界的阻隔。
  天湛剑凭空出现,水汽凝结,火炮哑了火、百虎软了爪。
  本上膛的炮都被活活堵了进去,吞不出、卸不下。
  东宫魔将们倒是不惧,可修为摆在那里,连别人拦住他们的障眼法都出不去。
  玉昭霁好事被破坏,焚霁魔刀出鞘,杀意席卷凌空而起,就见到是那日不顾魔气、直接离开的女修。
  “你想毁山?”希衡在长风之中,雪衣猎猎,“十万大山隔绝魔气和清气,若清浊交汇、此地必将震荡,世间秩序被破坏。”
  “本君劝你停手。”
  “停手?”玉昭霁像听到莫大的笑话,他雅致清朗、微微勾唇一笑,却在喉咙滚动间,带出一丝含血的轻笑。
  身上的大氅被他扔下,落至深渊、粉身碎骨。
  他一点一滴、一分一寸,描摹希衡的眉眼。
  “等孤杀了你,你再来说停手。”焚寂魔刀贴着希衡的脸擦过去,“或者,你求孤饶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