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宜云真君硬着头皮道:“我虽是郑元的师尊,可也不能完全能教好他,这等事,难道能怪我?”
  “是吗?那本君再问你。”希衡面冷如霜,“本君听闻,你常说别人欺你一丝一毫,你便要灭别人满门?”
  她身上倏然有冷锐的剑气透出:“此事是真是假?”
  满门人命,由不得希衡不在意。
  在希衡的威压下,宜云真君面如白纸,她有种感觉,仿佛她说一句是真,希衡就要杀了她除害一般。
  这样大的威压下,她难以说谎,只能挣扎着运起灵力抵挡威压,同时道:“……没有。”
  她是杀过人,但没有灭别人满门。
  希衡从她的神情中也猜到几分,既然没有动辄灭门,今日,希衡便不会杀宜云真君。
  为了确保真实,希衡扣住宜云真君的手腕:“既然没有,为何以此言语教导你的弟子、也败坏玄清宗的风气?”
  别人欺她一丝一毫,她便要灭别人满门?
  这样的话,听着很风光吗?
  一些弟子死死低下头,不敢涉及剑君和真君的争执。
  宜云真君只觉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丢尽了脸,她说那话,就是为了营造她和常人不同、不虚伪做作、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名士风度。
  同时,也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超然地位,毕竟她有系统在手,越阶杀人是常事。
  可没想到今日希衡直言她这般说话教人,败坏玄清宗风气,好像还显得她多小肚鸡肠似的。
  此时,希衡见她都快憋红了眼,冷漠警告:“宜云真君,你和云渺峰所有弟子全部听着,从今日始,再让本君听见一起云渺峰之人对他人睚眦必报、动辄追杀之事,本君不会管你们快意恩仇的真性情,有一个算一个,尽将斩于本君剑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宜云真君只能受着,她的脸色极其难看。
  听着系统再度播报的名望下降声,宜云真君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她挣开希衡的手:“知道了。”
  宜云真君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暗自不甘,希衡不就仗着天赋好吗?
  搞得她多么正义一样,宜云真君自认有系统和气运在,以后胜过希衡只是时间问题。
  她眼珠一转,便瞄上了江离厌。
  只要她攻略了江离厌等希衡弟子的好感,她就能得到系统的更多奖励。
  而且……在众人面前,江离厌更亲近自己,在别人看来,也能让他们知道希衡那无趣的真面目。
  宜云真君便故意揉着自己的手腕,一副自己手腕都被捏红了,却洒脱懒得和希衡计较的模样。
  她歪了歪头,对江离厌道:“江小厌,你看我被你前师尊捏得手腕都红了,一会儿回云渺峰,你可得替我好好上药。”
  江离厌本想说什么,宜云真君却狡黠地朝他眨眨眼。
  江离厌想起来了,他和宜云真君说好的,他当着师尊的面对宜云真君好,然后,师尊就会起嫉妒心、吃醋。
  从而也就会再让他回凌剑峰。
  江离厌无时无刻不想回到凌剑峰……他想师尊再给他一个补偿的机会。
  他犯了错,可是,他也想弥补。
  江离厌思及此,便忍着心里的忐忑,配合宜云真君:“嗯。”
  宜云真君赤着足,她向来离经叛道,此刻直接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手臂,毫不避讳地抵到江离厌面前:“你知道这种伤应该怎么上药吗?”
  江离厌不太好意思看女子露出来的手腕,他也担心师尊希衡觉得自己轻浮。
  宜云真君倒不会想那么多,她赤着的足尖轻轻蜷缩着,满脸的不以为意,嗔怪道:“江小厌,你躲什么躲?我们修道之人,又不像凡尘界那样,我一个女的都不害臊,你担心什么啊?”
  她眯着眼:“我又不是你前师尊那样规矩多的人,我这人自在随心,你和我相处不必这么畏首畏尾。”
  江离厌这才点头。
  他一边看宜云真君的手臂,一边偷偷关注希衡。
  却见希衡连一丝眼神都欠奉给这二人,她手中云剑再度散为流云,遥遥飞向天际。
  她再度进入鸿云宫,为玄清宗弟子们传道授课。
  鸿云宫在高空,浮云徘徊在希衡周围,微风落至她的发间,鸿云宫响彻着她清冷的讲道声。
  江离厌凝望她的背影,忽然鼻子一酸,曾几何时,师尊也是这样周到细致地教他一切。
  可这样的好,不知不觉被他弄丢了。
  第29章 她本是全世界最好的师尊
  鸿云宫。
  希衡正在调整一名女弟子用剑时的姿势。
  柔顺如云锦般的长发披在腰间,墨发白衣,长睫若蝶,希衡扶着那名女弟子:“你现在是金丹期,你突破金丹时是以剑意突破,还是以灵力突破?”
  “以灵力突破。”女弟子回答。
  修真界刀修、剑修等都很少能用刀意、剑意突破,基本是当灵力汇聚如海时,凝结成丹。
  纯剑意突破,太难了些。
  希衡颔首,表示理解,修真界的大多剑修,起初或许只是因为手里有一柄趁手的剑,或者用剑的天赋比用其余武器好,便选择了修剑。
  但他们平素突破、战斗,更依靠境界间灵力的强弱。
  对这样的弟子,希衡会提醒他们:“剑修之基,始终是剑,使剑之力发于臂,进退则需足利,你使剑时,不该只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于剑身。”
  “你更该关注你的腿法、身法,才能做到足如健兔身如风,三尺可使丈八废。”
  “剑,在于灵巧戳刺,不在于劈砍。”
  希衡不用灵力,只用剑给她示范一遍剑法,便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那女弟子把希衡的每个动作记在眼里,眼里难褪惊艳之色。
  等希衡收了剑,她才问出心里的疑惑:“练剑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但是收效甚微,练一万次剑,也只能比别人稍好一点点,若我把这个时间用来提升灵力,却能收获许多。”
  希衡只道:“体内贮藏的灵力有上限,练剑却无上限。”
  “每一万次练剑比别人稍好一点点,那十万次、百万次何如?滴水穿石,这就是同境界剑修最强、也能连越三阶作战的原因之一。”
  甚至,不只三阶。
  江离厌看着鸿云宫内的一切。
  师尊希衡擅因材施教,对于天赋低的弟子,她教导的方法是日积月累、厚积薄发。
  对于天赋高的弟子,她则会助她们领悟剑意。
  这样熟悉的场景,曾经也在凌剑峰发生过啊。
  鸿云宫内一派祥和之景,剑影清鸣,众皆一心。
  有人极小声谈论:“以前别人说华湛剑君架子高,不好接近,我现在倒是觉得,她授课时最清冷温和不过。”
  温和?江离厌挑起唇角,他想告诉这些人,师尊对亲传弟子更为温和、面面俱到。
  江离厌想到了从前:
  他是法修,师尊希衡是剑修,但是她为了教导他,钻研过许久的法术。
  那时师尊连外出荡魔,身上都带着水法玉简,有一次她外出诛杀一只吞吃了十万人魂魄的鬼王,据说鬼王能将吞吃的魂魄全部炼为鬼兵。
  那一战,遮天蔽日。
  等她回来时,身上雪一样的衣服都已经变成血色,鲜血顺着天湛剑滴滴哒哒往下滴。
  她墨色的发末、白皙的脸上都染上一线赤色的鲜血,睫毛上也沾着点点血珠,周身的血腥味浓重得惊人。
  江离厌以为她连伤势都不处理就赶回来,一定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可是……师尊的双眸澄澈如空,有对他的关怀,也有对修炼的热忱:
  “为师参破了九幽离水法,原来,九幽离水法需得引幽冥之水才有最好的效果,难怪为师以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离厌,来,为师现在就教你。”她指尖绽放清水般的法术亮光,和鲜血一起光耀灼灼。
  千里奔袭、鲜血染衣,只因她参悟了要教江离厌的法术。
  江离厌眼中的细泪朦胧了双眼,他还未来得及因过往温热的回忆而绽开一个笑意,就见到希衡教人领悟剑意时,那失血苍白的指尖。
  她现在是中毒状态。
  江离厌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凝滞成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后悔。
  他想起了师尊中毒时,他甚至没有过问一句那毒到底有多么凶险。
  他想起了师尊闭关压制毒素时,他没有一句担忧,而是在处处想着师尊哪里做得不够好、哪里有虚伪之嫌。
  江离厌眼前不断交织着希衡那身满是鲜血的血衣,她鲜血满衣教导他,他却连一句关切的问都没有。
  明明……明明他问一句,也许师尊对他的失望就不会那么深。
  总有人到了失去时,才后知后觉懂得痛苦。
  江离厌痛苦地掐着手掌心,掌心鲜血淋漓,几乎呼吸不过来。
  “江小厌,江小厌!你想把你的手掐断吗?”宜云真君着急忙慌地把江离厌的手心分开,看见一片模糊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