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但能怎么办呢她能说的也就这些了。
  祁曜君瞧她半天不说话,还以为被他说中默认了,叹了一口气。
  “你说你是来凑数的,朕可不这么认为。诚然,朕的名字确实寓意深远,可你的名字也不遑多让不是么?季月欢,季月欢,月月年年,四季常欢,你的父母也给了你极高的期许,你怎能辜负?”
  祁曜君这话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最初其实不叫季月欢。
  本就是个不被期待的婴孩,谁会费心起名字呢?
  她叫季尾草,因为母亲看到路边的几簇狗尾巴草随口给她起的。
  村里的小孩儿因此给她起外号,叫鸡尾草。
  后来父母将她遗弃,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于是更恶劣地叫她野鸡尾。
  她讨厌这个名字,曾经为了这个名字,她不止一次地躲在被子里哭。
  直到有次被小老头发现,是小老头揉着她的头发,告诉她,鸡尾草其实是一种药,可以治疗毒蛇的咬伤。
  季月欢从此学会了把那些叫她鸡尾草的人当做丑陋的毒蛇。
  她是了不起的鸡尾草,毒蛇再怎么乱咬也伤不了她。
  再到后来,她终于可以上户口那天,派出所的民警问小老头,她的名字是什么。
  小老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哽咽地跟民警说,叫季月欢。
  然后小老头蹲在她面前,眼中泛着泪光,但笑得很开心。
  他说:
  “幺妹,以后我们不叫季尾草了,叫季月欢好不好?月月年年,四季常欢,你要平安快乐地长大。”
  月月年年,四季常欢。
  那个她曾经最厌恶的姓氏,被小老头赋予了新的含义。
  她已经很久不曾听到这八个字了。
  于是祁曜君看到,季月欢那双漆黑的眸子逐渐泛起水雾,那雾越来越浓,将要凝聚为水珠之时,她又闭上眼,将所有的水雾都逼退了回去。
  不可辜负么?
  但那是她和小老头前世的约定,她既然已经死过一次,便做不得数了。
  她感觉到男人的手抚摸上她的脸庞,他的指尖甚至刻意去拨弄她有些潮湿的睫毛,“哭什么?朕说错了?”
  第52章 算你小子识相
  他皱眉,声音里满是不解。
  “我没哭,”季月欢拍开他的手,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你也没说错,我确实是幸福的,你把那些话都忘了吧,当我胡言乱语,我脑子不好么。”
  祁曜君沉沉与她对视。
  胡言乱语?
  他不那么认为。
  他有种直觉,那些所谓的胡言乱语或许才是她的真心话。
  可是为什么呢?难不成她在季家过得并不好?有些事情有隐情么?
  但她不愿意说。
  他也能感觉到,再逼问下去不会有结果。
  可他始终对那句“你救不了我”耿耿于怀。
  祁曜君又凑近她,两个人的距离近到睫毛都近乎交缠,他不容她后退半分。
  “季月欢,朕乃真龙天子,天命所归。朕不管你口中的命指的什么,连这天下都是朕的,生杀予夺皆在朕手,朕不信,朕掌握不了你的命!这个世界上没有朕救不了的人,你的人是朕的,你的命,也是朕的。朕要你平安喜乐长命百岁,便没人能叫你郁郁寡欢香消玉殒。”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昨夜,她聊起女医一事,虽有夜色掩映,可他分明看到了她眉宇间的神采飞扬。
  他很肯定,那不是他的错觉。
  有时候她真的很奇怪,可以在阳光下阴霾密布,也可以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莫名地,他想长久留住那道光。
  真自信。
  季月欢闻言却只是叹息,自信的男人有时候确实迷人。
  可惜了,她的结局早已注定。
  懒得反驳他,她敷衍地“嗯”了一声,转移话题,“可以吃饭了吗?我饿了。”
  祁曜君:“……”
  她在气人这件事情上向来是不让人失望的。
  他气得俯身,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的唇本就薄,又嫩,刚刚被吻过,本来就有点儿肿,这下被他一咬,稍一用力便出了血。
  季月欢吃痛,瞪他,“你属狗的吗?”
  “疼才能长记性,”祁曜君捏她的脸,“记住朕说的话。”
  季月欢满脸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所以我牛逼轰轰的皇帝陛下,你再不给我吃饭我就要被饿得英年早逝了。”
  祁曜君:“……”
  也就她一天天张口闭口把这些晦气话挂嘴边。
  深吸一口气,他微微放开她,但仍旧将她禁锢在怀中。
  “再叫一遍。”
  “啊?”
  “朕的字,再叫一遍。”
  她是第一个称呼他字的女人,其实不合规矩,但他莫名不反感,甚至是……听得心痒。
  季月欢翻了个白眼,“祁朝纪你有……唔……”
  季月欢这顿晚饭吃得很不开心。
  这次是没撤她荤菜,但被某人压着亲太久,又咬破点儿皮,吃什么都疼,吃什么都不香。
  最后某个狗男人倒是心情很好地离开了,走前还捏了捏她的脸,“这段时间你乖一点,马上中秋了,朕会在中秋前解了你的禁足,让你能在中秋宴上见见你的家人。”
  能和家人团聚,她总该开心些吧?
  不能掌控她的悲喜?他不信。
  季月欢:“……”
  并没有。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原主那些个如此珍爱她的家人,也不想解了禁足天天早起去给皇后打卡。
  “另外,”祁曜君瞥她一眼,“规矩你还得照学,朕会让鄂阳兰再派人过来,你老实一点儿,别再出幺蛾子了。”
  听雨阁的事情不算小,本来对她的惩处宫中人都颇多微词,学规矩一事再轻易将她放过,恐难以服众。
  季月欢这下冷了脸,“我不会学的,你派再多人来都没用,我劝你别白费劲。”
  她一个快死的人,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融入这个时代?
  “怎么就那么轴?”祁曜君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朕说让鄂阳兰派人过来,还没懂什么意思?”
  季月欢一愣,随后恍然。
  鄂阳兰既然已经认可了她的话,再派人过来,就不会让人对她太苛刻。
  祁曜君这是给她放水呢。
  行。
  季月欢有时候真的挺容易满足,就像她刚刚还因为晚饭的事情对祁曜君各种不满,这会儿立马看他顺眼了。
  她夸他,“算你小子识相。”
  祁曜君咬牙:“……你别逼朕后悔。”
  听听她这什么话!
  季月欢敷衍地“嗯嗯嗯”,转头就推他:
  “行行行你快走吧,折子批完了吗?定下的目标都实现了吗?身为这个国家的大老板你这么不努力怎么给底下员工……不是,怎么给你的臣子们发俸禄怎么让你的百姓吃饱饭啊?你这么不上进怎么行?太不像话了!”
  身为男主怎么能这么没有事业心!她狠狠嫉妒了!不行!决不能让这小子日子过太轻松!季月欢恨恨握拳。
  如果祁曜君生活在现代,那他就会知道,季月欢这个行为叫做pua。
  可惜他不知道,反而被一脸义正辞严的季月欢说得真开始反省自己,然后满心羞愧地走了。
  季月欢长出一口气。
  可算走了。
  ——按规矩,皇上是不能在受罚的嫔妃宫中留宿的。
  得亏有这个规定,不然就先前祁曜君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季月欢都担心他当场把她办了。
  不就叫个字嘛,不知道在激动什么。
  堂堂一国之君,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也不嫌丢人。
  呸。
  季月欢打着哈欠往榻上走,并吩咐南星,“帮我准备热水吧,我先眯一会儿……”
  赶紧洗完澡她要回被窝了,困死。
  出了洛悦宫的祁曜君在上步辇前又顿住,回头,望着倚翠轩的方向有些出神。
  “皇上?”崔德海疑惑出声。
  第53章 欺君?
  祁曜君回神,摆了摆手:
  “派人去给鄂掌监回话,就说这宫中人手到底她最熟悉,既然她不愿再教季美人规矩,便由她举荐合适人选接手,她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第一次,他纵容底下人欺君。
  说到底,他也想保留季月欢的那份纯粹与真实。
  他想了一下,如果季月欢真的被教成鄂阳兰那般死板之人,那这宫中,未免太无趣了些。
  他还记得当初的祁府,所有进府婢女皆由鄂阳兰调教,个个行不露足,踱不过寸,动不摆裙,笑不露齿,虽说祁府因此得了御下有方的美名,他也确实觉得那样的祁府太过沉闷。
  入了宫之后更是如此,到底是新主,谁都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以至于他总觉得,后宫佳丽容貌上或许各有千秋,可言行举止却始终千篇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