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拜……拜见齐王……拜见齐王殿下!”功曹史连连叩头。
  孙桑榆看傻了眼,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梁苒挑眉:“怎么?孙相的长孙,便可以不跪齐王了么?”
  孙桑榆还以为自己是一块硬板, 哪知晓今日踢到了更硬的硬板,颤抖的好似筛糠, 不停的哆嗦着, 咕咚也是一声跪在地上,说:“小……小民拜见齐王。”
  梁苒垂着眼目, 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两个人,幽幽的说:“功曹史,你方才的话,我没听清楚,劳烦你再说一遍,燕洄疫情, 为何不上报朝廷?”
  功曹史如遭雷劈, 整个人僵硬, 后脖颈子一动不动, 好似被定身了一般,哆嗦的说:“小人……小人……”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狡辩,只恨刚才自己嘴巴太快,什么都说,而且说得那样“知无不言”。他方才毫无忌惮,以为自己便是燕洄的老天爷,自然不会惧怕一些外乡人,常言又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就是这么个道理。功曹史在燕洄,那便是燕洄的父母官,燕洄的天,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呢?
  功曹史一向嚣张跋扈惯了,此时完全不知该如何分辨,如何给自己辩解,干脆抬起手来,啪啪往自己脸上抽了两个耳刮子,狠狠的抽下去。
  “小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啪——
  啪!
  功曹史一面说,一面抽自己耳光,一副深沉反省的模样。
  他打了自己四个耳光,停下来叩头:“小人该死,方才……方才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哦?”梁苒则是说:“我让你停下来了么?继续打。”
  功曹史僵硬,他的面颊生疼,不必照镜鉴都知晓,此时已经仿佛怀春的少女,绯红一片,关键功曹史可不是“少女”,脸颊好似猴屁股,要多寒碜有多寒碜。寒碜还是其次,他这四下乃是苦肉计,往狠里打的,哪知道梁苒这个“小娘子”,竟不吃这一套,仍然叫他打。
  功曹史稍微犹豫,还是保命要紧,一狠心,便又开始啪啪啪左右开弓,抡圆了扇自己的耳光。
  啪——
  啪——
  啪——
  一下一下的脆响,回荡在府署的大堂之中,梁苒终于把目光移开,放在孙桑榆身上。
  “孙郎君,”梁苒淡淡的开口:“关于燕洄疫病的事情,你有什么话可说?”
  孙桑榆跪在地上打抖,眼看着功曹史通红充血的面颊,他可是功曹史啊,到底是有官身在的,而自己呢,虽然是当朝廷太宰的亲孙子,又是长孙,可他不是嫡孙,必须保命才是。
  孙桑榆颤抖的说:“请齐王明鉴,小民奉公守法,帮助燕洄难民,可是……可是良民啊!一切都不关小民的事儿!”
  啪!扇耳光的声音中断了,功曹史不敢置信的瞪着孙桑榆,指着他说:“你——你说什么?你们孙家现在开始撇清干系了?”
  孙桑榆使劲摇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功曹史连声说:“齐王殿下明鉴!当初疫病堪堪开始,下官是打算上报朝廷的,可是……可是都怪孙桑榆这个竖子阻拦,他不让小官向上禀报。”
  “你胡说!血口喷人!”两个人掐了起来,孙桑榆喝问:“我们孙家虽然出了一个太宰,却在遥远的上京做官,燕洄本家说到底也是燕洄的子民,我们……我们怎么与官斗呢?”
  功曹史指着他控诉:“齐王,您相信下官!都是他们孙家,孙家的人说了,如果我上报朝廷疫病的事情,肯定会丢官的!这还是轻的,若是重的话,脑袋都会不翼而飞!”
  功曹史说的没错,他身为一方功曹,掌管燕洄的所有政绩,一旦燕洄发生了病疫,起码是一个失察,玩忽职守的罪名,他的官身是保不住了。若治理疫病不当,没有及时作出反应,别说是官帽了,就连他的性命都难保,必然要压入圄犴候审。
  功曹史哭诉:“因着孙家的游说,下官心中又一时害怕,所以才……才被孙家蛊惑啊!孙家说了,只要不上报朝廷,分发给难民的口粮,他们孙家出,如此一来,下官不必丢了官身,孙家还可以趁着疫病赚足口碑,稳固燕洄第一氏族的地位,简直……简直是一举两得。”
  嘭!
  梁苒狠狠一拍案几,冷笑说:“好一个一举两得。”
  梁苒实在没想到,燕洄的疫病,竟然成了燕洄的官员,与当地豪绅勾结,沆瀣一气的契机,也成了豪绅们巩固自己地位的踏脚石。
  “你……你胡说!”孙桑榆明显慌张了:“你血口喷人!”
  他慌乱不已,找不到其他的词儿,车轱辘话来回就是这两句,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功曹史说的是真的,孙家为了成就他们燕洄第一氏族的地位,也真是不择手段了。
  梁苒眯了眯眼目,说:“立刻打开架阁,将燕洄近些年所有的案宗调遣出来,齐王要一一亲自过目。”
  “案……案宗……”功曹史浑身打颤。
  架阁之中的案宗,那都是燕洄这些年来的底细,一旦打开架阁,功曹史和孙家勾结的那些斤两,便会一五一十的展现在众人面前,最后一块遮羞布也将被撤掉,让他们羞耻的体无完肤。
  看功曹史这个表情,府署和孙家的勾结,可不只是这一条。
  “怎么?”梁苒说:“你不愿意?”
  “不不不,”功曹史怎么能说自己不愿意呢?满脸的纠结,说:“这……这……打开架阁的话,需要……需要上报流程,一层一层的盖印,不是……不是下官一个人说了算的,所以需要……需要齐王与诸位贵人,稍等些时日。”
  梁苒险些被他逗笑了,说:“是么?看来你还是个守规矩的人呢。”
  功曹史尴尬的说:“下官不敢……不敢当。”
  梁苒的脸色瞬间变得凌厉,说:“与豪绅勾结,鱼肉百姓之时,我看你也不怎么守规矩!隐瞒疫病,拒不上报的时候,我看你也不怎么守规矩!我倒要看看,你掉脑袋的时候,守不守规矩?”
  “来人。”
  不等功曹史哀嚎求情,梁苒已经冷声说:“扒了他的裤子,狠狠的打。”
  “饶命啊!饶命啊!”功曹史大喊:“齐王!齐王饶命啊!”
  他转头看向梁缨,挑拨离间的说:“齐、齐王殿下,您堂堂王爵,怎么能……能人由任由一个小女子下令呢?齐王您都没有开口,他一个娘们家,不是……不是僭越么?”
  梁缨险些被他逗笑了,说:“事到临头,你竟还如此挑拨离间?”
  “下官不敢!下官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啊!”
  梁缨眼睛一眯,呵斥说:“你好大的谱子,需要本王亲自下令才能打你?好,便圆了你的心愿,给本王狠狠的打他。”
  差役们你看我我看你,但此时谁也没人敢得罪齐王,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官,立刻上前拖住功曹史。
  “放开我!救命——你们要做什么?反了么?!我是你们的掌官……哎呦!别,别打了!”
  孙桑榆看的一头冷汗,梁苒却没有忘记他,轻轻的虚指了一下孙桑榆,说:“一起打,看看他们谁的嘴更硬。”
  赵悲雪此时走上前来,说:“我来行刑。”
  看来赵悲雪是来公报私仇的,他早就看孙桑榆不顺眼了,披着善人的外皮,其实是个伪善的小人,字里行间都在占梁苒的便宜。
  孙桑榆面如蜡纸,颤抖的刚想喊救命,已然“啊——”一声惨叫,叫得颇为凄厉。
  “啊!!!”
  “救命啊……”
  “我大父是当朝宰相,你们不能……啊——”
  梁苒凉丝丝的说:“狠狠得打,打到我欢心为止。”
  嘭——嘭!嘭——
  孙桑榆首先受不了,赵悲雪三两下叫他皮开肉绽,又是三两下,直接昏厥了过去。至于旁边的功曹史,因为是官差行刑,坚持的稍微久一些,但他坚持的久,并不代表可以不打了,梁苒完全没有叫人停手的意思,便会一直打下去。
  赵悲雪将行刑的木杖一扔,走到梁苒面前,他刚毅肃杀的脸面上,稍微露出了一点点……“羞涩”。
  梁苒眼皮一跳,无错,没有看错,就是羞涩。与赵悲雪的冷酷十足违和,梁苒差点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梁苒狐疑的说:“有话便说。”
  赵悲雪说:“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么?”
  梁苒奇怪的说:“什么?”寡人方才说了什么,让赵悲雪如此“害羞”的话么?
  梁苒敢问完,脑海中一顿,是了!寡人之前为了护短,说赵悲雪是寡人的……夫君。
  果不其然,赵悲雪低声问:“你说我是你夫君的那句话。”
  梁苒:“……”早知就不护短了,赵悲雪不会记着这句话,记得一辈子罢?
  梁苒正想着怎么将这个事儿搪塞过去,便听到“呜呜呜……呜呜……”的声音,好似是哭声,从府署外面若隐若现的传来,不是很真切。
  梁苒咳嗽一声,生硬的岔开话题:“外面何人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