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晋王的军队,再加上冯家的五百护院,只要两军会师,便再也不需要惧怕大宗伯的诡计了。
  冯沖则是一脸为难,说:“就在前方不远,只是……这支队伍之后,还有人悄悄的跟着他们。”
  梁苒捕捉到了不同寻常,蹙眉说:“什么人?可探查清楚了?”
  冯沖眉头皱的更紧,此时此刻的他,完全卸去了调儿当啷的公子哥气质,严肃的说:“是当地的马匪。”
  马匪!又是马匪!
  据冯沖所说,这附近有一伙马匪,他们自称是山戎的后裔,居住在深山之中,烧杀抢掠什么都干。官府曾经派兵剿匪,但可惜的是,山势连绵,多有山洞,那些马匪狡猾的厉害,只要官兵一到,便躲藏在山洞之中。
  整座山的山洞,少说也有一千,官兵的人数不够多,无法地毯式搜索,马匪便像是油滑的泥鳅,与他们打游击战,抓也抓不干净,久而久之,官府的人也疲沓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冯沖说:“这伙马匪狠辣的厉害,他们是见钱眼开的,怕是想要偷袭晋王的军队,这可如何是好啊!晋王的将士虽兵强马壮,但这附近的地势崎岖,还有大小沼泽,加之外面已然下了大雨,还有起雾的势头,我怕……怕晋王会在马匪手上吃亏!”
  梁苒的眉心紧紧皱在一起,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赵悲雪这个“石头人”终于开口了,说:“马匪不过是图财,他们如何敢劫掠官府?”
  他这话一出,冯沖突然愣住了,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马匪虽然凶狠彪悍,但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为了求财。官府派兵围剿之时,马匪也只是躲藏,没有与官兵硬碰硬,这说明他们不想彻底得罪了官府,若是真的惹怒了官家,往后派大兵前来,吃亏的总是他们。
  但眼下有些子反常,这些马匪竟然偷偷跟着一支拥有旗徽的军队,旗徽这东西可不多见,尤其晋王的旗徽是交龙旗,那是除了梁苒这个天子御驾亲征之外,最高等级的旗徽,便算是普通人不识得交龙,也该知晓这支队伍绝不是普通的军队。
  马匪没有理由碰这块硬石头。
  梁苒沉声说:“这些马匪,怕是遭人指使,要对大皇兄不利的……”
  *
  自从那日遭遇刺客袭击,天子失踪之后,秦王梁深便与晋王梁溪一刀两断,独自带了自己的亲卫离开,而梁溪则是带着大部队,继续寻找天子的踪迹。
  天色黑沉沉的,乌云被狂风推搡着,层层叠叠的压将下来,大雨倾盆而下,伴随着浓浓的雾气,将黑暗的荒郊野岭搅得天翻地覆。
  梁溪瞬间被浇了一个透心凉,衣衫湿濡,鬓发滴水,下令说:“迅速扎营!”
  “敬诺,大王!”
  “迅速扎营——”
  传令官快速传令,士兵动作迅捷,整齐有素,快速搭建营帐。
  就在营帐搭建到一半之时,突听“踏踏踏踏”之声,那是马蹄骤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杀——!!!”呐喊声冲天而起。
  晋王梁溪立刻戒备,一面吩咐迎战,一面说:“什么人?”
  亲随保护着梁溪频频后退,惊恐的说:“大王,好、好像是马匪!”
  “马匪?”梁溪一愣,似乎觉得不符合常理。
  但那些袭击而来的人,的确是马匪。一个个衣衫并不华贵,也没有统一规制,手上的兵器也不像是出自朝廷,反而像是自己打的一般。
  “哈哈哈!今天让老子捞了一个肥的,这油水!”
  马匪仗着是偷袭,晋王的队伍正在扎营,完全没有迎战的准备,又十足熟悉地势,借着大雨与大雾的掩护,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完全占据了上风。
  “杀!!给老子杀!人都砍了,钱全留下!”
  “大王!”亲随大喊:“马匪人多,这里雾气太大,先撤退罢!”
  梁溪一看这势头不对,他也是谨慎之人:“撤退!”
  大军放弃营地,快速向后撤退,但没退出多远,梁溪突然喃喃的说:“不对,这些马匪是在驱赶咱们。”
  “什么?”亲随一时没听懂。
  大军的确在撤退,但因为马匪占据了一面,所以队伍本能绕开马匪的攻击,朝着另外一面撤退,于是便造成了被马匪驱赶的情况。
  他们根本不是撤退,而是钻入了马匪精心设计的圈套。
  “啊——!!”一道惨叫声冲天而起,惊了漆黑的混沌。
  昏暗的杂草中竟然设有兽钳,便是民间最粗糙捕猎用的兽钳,天色太黑,地势又崎岖,士兵们根本无法注意兽钳,一个不慎,腿脚便被狠狠夹住。
  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梁溪只觉得马匹一顿,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抛去,咚一声巨响,直接坠下马背,栽倒在泥水之中。
  “嘶……”梁溪摔得七荤八素,眼前一阵阵发黑,有人扶住梁溪,厉声说:“晋王快走,臣来垫后。”
  是虎贲中郎将苏木。
  苏木带着虎贲军阻拦在前面,为晋王争取逃跑的时机,说:“快走!一定要寻回君上!”
  这是一个圈套,精心设计的圈套,梁溪觉得不可是马匪为了劫财设下的圈套,或许背后还有其他人,更大的阴谋。
  苏木带着那点子虎贲军,绝对不是马匪的对手,可若是所有人都栽在这里,还有谁去寻找天子?
  梁溪咬了咬后槽牙,忍着疼痛从泥水中爬起来,再没有一点子犹豫,转头便跑。
  “拦住他!!”
  “一个也不能跑!”
  “都给老子就地砍死!砍死!!”
  梁溪奋力向前冲去,他的喉咙充血,脸面衣襟已经被大雨浇透,却不肯回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一心只想逃离这个圈套。
  啪!!
  脚下一绊,梁溪狠狠的栽倒在地上,手腕被扭了一下,掌心搓的生疼,见了血,简直皮开肉绽。他自小便不是习武的料子,身子不说体弱多病,却也不如何健壮,此时他摔在地上,浑身打斗,拼尽全力竟是无法站起来。
  “哈哈哈!在那儿!”
  “竖子,怎么不跑了!”
  “砍了他!”
  马匪生锈的大刀高高举起,迎着暗淡的月色兜头砍下。
  铮——!!
  一声金鸣,有什么东西击中了那把生锈的大刀,马匪惨叫一声,大刀脱手而出。
  梁溪呼呼的喘着粗气,眯起被雨水迷住的眼目,穿透浓浓的雾气去辨认对方,对方也同样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唇角却噙着兴奋的笑意。
  竟然是日前分道扬镳的秦王梁深!
  梁深手持佩剑,身后带着他的精兵亲随,震声说:“来啊,随本王剿匪!”
  精兵发出呐喊之声,黑色潮水一般快速涌上,与马匪缠斗在一起。因为有了梁深的加入,战局突然发生了改变,一时间马匪又落入了下风。
  梁深走过来,站定在梁溪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不堪的梁溪,面容得意的说:“晋王也有今日,你如此能个儿,想来是不需要我救的。”
  梁溪牟足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呼呼喘着气说:“不要掉以轻心,这些马匪背后想来有人指使,他们必然还有圈套。”
  “哼。”梁深冷笑一声:“看来晋王还是看我不起,也罢,今日本王便叫你瞧瞧,什么是真本事!”
  他说罢,引剑出鞘,身先士卒的冲向匪群。
  “深儿!”梁溪焦急,想要拉住梁深,但梁深身法极快,根本不给梁溪反应的机会。
  马匪开始后退,眼看便要溃不成军,却在此时战局再次发生了反转,这地方竟然是沼泽,小片小片的沼泽与湖水堆叠,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土地,哪里是泥沼,加之大雨蒙住了眼目,还有地上的积水在反光,梁深的军队即使身经百战,也一下子慌乱的不成模样。
  反而是马匪,他们熟悉沼泽的地势,快速穿梭。
  梁深只觉得脚下一空,竟然踩住了泥沼,身体瞬间往下陷去,他反应迅捷,长剑插在土块之上,但下陷的力道巨大,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深儿!”梁溪冲过来,一把拉住梁深的胳膊,他掌心里都是血,却顾不得这些,死死拽住,分明没有一点子肌肉,平日里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此时却一股怪力,死也不松手,咬紧嘴唇,唇瓣的血迹瞬间被大雨化开。
  “嗬!!”梁溪拼尽全力,一把将高大的梁深从泥沼中拽出来。
  两个人狠狠跌在地上,还不等他们喘气,梁溪眼眸一聚,一掌推在梁深肩头,锈迹斑斑的大刀瞬间落下,一下砍在梁溪的肩膀上。
  梁溪一声痛呼,跌在地上,鲜血涔涔冒出,即使是大雨也无法冲淡这样刺目的殷红。
  “哥!!”梁深下意识喊出声。
  马匪已经蜂拥而至,将他们团团包围,得意的哄笑:“哈哈哈!今天可真是好日子,一下子抓到两个!都给老子宰了,好回去拿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