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次发出来的豆芽,比第一次发出来的根茎更长。
  陆柘景看着另一个簸箕里发出来的嫩芽,曾经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心跳骤快,如今对着小小的嫩芽,心脏竟不自觉加快。
  连余南叶说话都没听清。
  看阿景难得露出茫然,余南叶莫名觉得可爱。
  他重复了遍,“阿景会编簸箕么?”
  陆柘景从未编过这些,一个小小簸箕难得到自己?!
  “我没做过,应该不难,你想要几个?”想他能轻松以一敌百,文韬武略,编簸箕而已。
  “我想要背篓那种四四方方样式的,不用太高,这样发出来的豆芽能长得更好。”说到感兴趣的,余南叶双眼亮晶。
  如果可以他想多做几个,这样一次性可以发更多黄豆芽。
  对了,下次去镇上还可以买点黄豆回来。
  还要找个时候上山,不能让那些野菜和药材糟蹋在山里了。
  从他在山里发现荠菜,就知道山里依旧存活着不少野菜和药草,若放任它们继续生长,恐怕不是越长越旺盛,而是走向毁灭。
  余南叶不愿看到这个结果,虽然野菜会进肚子,但如果能种出更多野菜,自己和阿景就不会饿肚子,吴婶他们也能想吃菜就吃菜。
  树木花草能蓬勃生长,他们也不用买越国的树木。
  余南叶没有太高远志向,一是喜欢,二是想吃到更多野菜,三是不想阿景跟自己一样饿肚子。
  赚钱是首要任务,只是他的手工活马马虎虎,女红也是半点不通,听说自己和爹爹一样,怎么都学不会女红。
  在爹爹从小教导下,哪怕爹爹只教了他几年,他也深受爹爹的影响喜欢种田,喜欢身处树林的安宁平和。
  听着听着耳边的风声,闻着百花淡雅的花香,鸟鸣嘤嘤,是那样恬静美好。
  此处后山安静地听不见鸟鸣,不见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
  但他觉得后山这么大,连绵好几个村,翻越一座山还有座山。
  这座山上没有野菜和药草,说不定另一座山上就有。
  深山中可能有野猪、大虫等凶兽出现,光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摸进深山,遇上一头野猪,也不是野猪的对手。
  更不要说阿景也要跟着进山,他不能置阿景的安慰于不顾,贸贸然领阿景进深山。
  隔天还要去镇上,两人吃了晚饭早早躺上床,木匠铺里的伙计送来木床。
  新做的木床不大,放卧房还有很大的空位。
  阿景和伙计合力将木床放旧木床旁,旧木床也不大,两张并排放,看着才宽些。
  余南叶给伙计端来一碗水,伙计道了谢,走了一路,他也累了,喝了水便赶着驴车回去。
  村里突然来了辆驴车,车板放着蒙了红布的家什,村里人看着那伙计把驴车赶去余家,议论纷纷。
  赵氏先前在余南叶那头落了面子,这会儿数落道:“昨儿个盖房,今儿个买家什,有铜板也不能这么使,这还是家里没个长辈。”
  说着,还怪模怪样叹了口气。
  有婶子看不惯她阴阳怪气的作态,呛声道:“南小子我看人不错,人大老远过来投奔吴大姐,也不似其他人那般厚颜住吴家,我瞧人经常给吴大姐送东西,要我说我要是有这么个远方侄子得偷着乐。”
  开口的是张婶。
  张婶心直口快,在村里人缘勉勉强强,但胜在是村长妹妹,一般人不会想不开开罪她。
  她哪里是羡慕吴婶有个远房侄子,不过看不惯张婶怪声怪气的嘴脸。
  暗讽赵氏有个亲侄子,却处处上门打秋风。
  赵氏的侄子,赵有刚是村里有名的读书郎。
  赵家一家十分宠爱赵有刚,赵家一年到头攒的银钱,全花在幺子赵有刚身上。
  后来赵氏嫁给村里赵大家。
  虽然赵大也姓赵,但两家没有半点关系。
  单纯同姓。
  赵大和赵大叔家有些亲戚关系,两家过年过节会走动,平日里也是各过各的。
  赵大家就赵大和一个未出阁的妹妹,以及年迈的赵父。
  赵父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
  可惜这些年田地收成不好,不论种菜还是种稻谷艰难成活,一亩地只能收二石稻谷。
  若不是陛降了田税,以目前田地产量,一家老小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活。
  赵父为此愁白了头,为了娶赵氏进门,家里更是花了大半积蓄,没想到赵氏是个对内泼辣,对外温和的。
  赵大一家被赵氏拿捏得死死的,拿夫家的米面肉补贴娘家,更是任由亲侄子上门打秋风。
  侄子是她大哥的儿子,全家的掌中宝,更是南水村少数上私塾的读书人。
  别看才十三岁,却已经养成吃喝玩乐的性子,后来去镇上私塾上了半年,又学会了攀比,同窗有的他也要有。
  回家央求家里人,父母则去找大姐,也就是赵氏。
  赵氏拿捏住赵大一家,自然给了赵有刚。
  赵家人在村里人面前各种吹嘘自家宝贝孙子多厉害,得了私塾先生赞誉。
  说赵有刚乃“才华横溢如星耀,笔墨挥洒定乾坤”。
  村里人也不懂意思。
  只知道学问学得厉害。
  村里大都羡慕赵有刚一家。
  也想出个天资聪慧的孩子,然而他们连启蒙都不给孩子启蒙,怎么知道这些孩子不聪颖?
  村里人以往都不会说赵氏贴补娘家,贴补娘家侄子,毕竟赵大一家都没说什么,但这次被张婶提起,他们又恍然赵有刚原本叫狗蛋,上了私塾,夫子给改了名。
  成了如今的赵有刚,说什么而后有为,刚正不阿。
  反正他们都不懂。
  赵有刚读了好几年书,也没见着读出个名堂,连童生都不是,还不如隔壁村的贺连,十二岁就考中童生,今年还要下场考秀才。
  婶子们一边讨论,一边觉得赵家吹牛,赵大家亏大了云云,听得赵氏脸面尽失,还要强撑,“你们懂什么?”
  赵氏愤愤然转身离开大榕树。
  张婶哼了声,继续磕瓜子。
  第27章
  村里人如何议论,当事两人毫不知情。
  余南叶收拾好黄豆芽,看了院子韭菜和萱草,跟阿景一人拎了个竹篮,也没吃饭,赶着微弱天光出了门,赶去镇上。
  两人没坐赵大叔的牛车,在村口看见赵大叔,余南叶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和人打了招呼。
  反倒是赵大叔毫不在意地乐呵:“南小子、景公子早啊,这么早就出门了?这是去镇上?”
  陆柘景即使穿着细麻衣,那身气势也跟一般人不同,赵大叔下意识称公子,叫完他还觉得别扭,不过对上景公子的视线,那点怪异又消失无踪。
  陆柘景没回答,余南叶有些不好意思得说去镇上。
  赵大叔原本还想多问一句,一名婶子带着新媳妇过来,到嘴的话成了,“一个铜板一人。”
  婶子掏出两个铜板递给赵大叔,她身边的新媳妇,是从隔壁村嫁进来的,之前没见过余南叶和陆柘景,乍然看到这么英俊的两人,脸颊绯红,羞涩的不敢看两人。
  婶子瞥见新媳妇举动,狠狠剜了对方一眼,新媳妇吓了一跳,跟着婆母上了牛车,不敢再东张西望,低着头略略局促不安。
  余南叶看到这幕,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自知身份不适合。
  在南水村,他不再是哥儿,而是男子,贸然和新嫁进门的媳妇说话,不是在帮她而是害她。
  余南叶只能乖乖闭嘴。
  陆柘景看着少年犹豫的侧脸,他一直都知道少年很乖很善良,明明自己生活不如意,可还是希望其他人活得顺遂。
  只是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哪怕一国之君也无法干预。
  他想了想,拉着人胳膊往前,余南叶骤然被吓了跳,下意识想甩开,下一刻就想到自己也是男子。
  而且这人是阿景,被拉着也没什么。
  他这般说服自己,转头看向阿景,困惑地眨眨眼。
  陆柘景朝他一笑,两人加快步子,牛车上的三人很快瞧不见两人身影,赵大叔听着牛车上婆媳的说话声,眯了眯眼,权当没听见。
  陆陆续续有婶子和女娘出来,牛车上面容刻薄的婶子才停止说教,新媳妇已经吓得小脸苍白。
  想到家中父母,和疼爱自己的兄长与弟弟,又觉得有了底气,不再担惊受怕。
  余南叶和陆柘景的脚程很快,两人在城门口看见了赵大叔的牛车。
  牛车上的婶子女娘们看见两人,纷纷道:“南小子又来镇上了,两人拎着篮子不知道买什么。”
  “昨天来今天来,再有银钱也不能这么天天来啊,那镇上的老爷也不是说天天都要采买。”
  “你怎么知道镇上老爷不是天天采买?”
  几人斗着嘴,赵大叔权当没听见,等他们下了牛车,自己找了个空旷地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