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悄无声息下了床,去厨房看还有什么吃食。
  掀起盖子,去烧柴火。
  没有精米只有粗粮,谢承运倒水去煮。
  烟火袅绕,被呛得直咳。
  好不容易才把粥煮好,谢承运拿出两个碗来。
  想到孩子还在长身体,把水沥干,一个劲往里添饭。
  倒是自己那碗全都是水,米粒甚至不能将碗底覆盖。
  回到房里,谢承运轻声呼唤:“明夷,明夷。”
  谢明夷翻了个身,耍赖似的将头罩进被子。
  谢承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把被子从脑袋上剥下。
  手心端着碗是温的,但手背却被寒风吹得冰冰凉凉。
  谢承运坏心眼的拿手冻他:“快醒醒,别睡了。”
  “小明夷,太阳都要晒屁股咯。”
  谢明夷顶着鸡窝似的头,坐起身来:“我不是小明夷。”
  “好好好,你不是小明夷,你是大明夷。”谢承运毫不在意,见他起身便推开椅子招手道:“大明夷,快来吃饭。”
  谢明夷隐晦的瞧了瞧谢承运肚子,这才一面下床一面道:“爹爹,我说过我去做饭就好了。外面的雪那么滑,您要是摔倒了该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娃娃,怎么会连路都不会走?”
  谢明夷刚想反驳,谢承运就捂住了他的嘴道:“别说了,吃饭。”
  温温热热,还带着香。
  谢明夷其实很想舔一口,但是又怕吓着他。
  只得含糊道:“爹爹今天吃什么?”
  “没有好东西,今日食粥。”
  谢明夷这才瞧见自己的碗,说是粥,却把碗面堆出了尖尖。
  像极了他在画册上看过的蜜沙冰。
  谢承运此时正捧着碗小口去喝米汤,嘴唇红艳艳。
  一粒米挂在壁上,便伸着舌头要去舔。
  青春期少年刚起床就看到这幅画面,不由觉得嗓子有些哑。
  抢过谢承运的碗急急道:“爹爹你不要这样吃饭。”
  这话说的人一愣,谢爹满脸疑惑:“大家不都是这样吃的吗,为什么我不行。”
  “总之就是不行。”
  谢明夷转过身子,去厨房给偷懒的谢承运拿瓢羹。
  不一会便回来了,将自己碗里堆成山的粥粒舀了一半去给阿爹,这才坐下。
  谢承运拿着勺子无奈道:“你怎么比我还讲究,全都是水,抱着碗喝不就好了。到时候还少洗两个勺。”
  谢明夷又去端了两碟小菜,都是邻居家送来的。
  “您快吃吧,碗待会我洗。再不吃的话粥就要凉了。”
  听到不用洗碗,谢爹这才舀了口小菜,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谢明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我什么时候让您洗过碗?”
  热衷逃避家务的中年男人如是说道:“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不会,不管话说得多好听,但人总是会变的。”
  “那阿爹呢?”
  “什么?”吃的正香的谢承运满脸疑惑,不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谢明夷把胳膊撑在桌子上,去望谢承运的脸:“人总是会变的,那阿爹会变吗?”
  “我当然不会变。”
  “为什么?”
  谢承运吃饱喝足放下碗,如太皇太后般挪到塌上:“因为我是大人,我能为我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负责。但你是小孩,你对现实的认知太短,所以你不能。”
  第59章 天命已尽(三合一)
  谢明夷背对着谢承运看不清他的脸, 背挺得直直的,只有瓷勺接触盘子的声音。
  谢承运吃饱了有些犯困,歪在枕头上又要朦朦胧胧睡去。
  谢明夷吃完饭去收碗,掀起帘子, 临走还不忘给阿爹盖好被子。
  今日难得天气好, 要不要带阿爹出来走走?
  老焖在屋子里也不行。
  不想谢承运与李家阿姐接触, 谢明夷洗完碗便拿着斗笠挎着篮子带着冬笋去敲门了。
  李姑娘打开门, 见是谢明夷不由有些失望,一面接东西一面道:“你爹爹呢, 还未起身吗?”
  谢明夷扬起笑:“爹爹吃过饭又睡下了,近日天气不好,爹爹身子也差,只能睡觉打发时间了。”
  李姑娘听到这话不由也笑了:“你爹爹真真跟黛玉似的,不过多少还是要起来活动活动, 免得愈发懒了。”
  谢明夷道了声好, 便告辞回家。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 谢明夷来到塌上,去推谢承运。
  “爹爹, 爹爹。”
  谢承运睡的正香被人叫醒,不由觉得烦。打了打那只讨嫌的手,连眼睛都不愿睁开:“怎么了?大清早的叫叫叫,跟招魂似的。”
  谢明夷扶起谢承运, 熟练的把爹爹裹成粽子:“今日天气好,又难得未落雪。爹爹起床,我们去山上走走。”
  “你不是说下雪路滑吗?”
  “我扶着您,有我在呢。”
  谢承运这才勉勉强强睁开眼,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出去, 但确实好久没有呼吸新鲜空气了。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谢明夷拉着谢承运的手,小心翼翼往前走。
  这里的山其实并不高,道路平缓。
  谢明夷带了毯子,披在地上。
  扶着谢承运坐下,又取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盖在他腿上。
  谢承运抬眸,见他的脸被冻得红扑扑的,立马就要起身把斗篷给谢明夷穿回去。
  谢明夷不从,按着谢承运的胳膊让他坐下。
  后背靠着大树,低头便可将边境风光一览无遗,甚至可以看见上梁大地。
  谢明夷跳了跳,跺掉靴上残雪,便也钻斗篷里。
  谢承运心疼他,让他躺在自己膝上,拿手去暖他的脸。
  谢明夷笑得开心极了,又往谢承运怀里拱。
  梅香袅绕,树枝沙沙。
  母亲就这样垂着脑袋看他。
  古树挂满了红绸,随风舞动。
  他想在树下,许个愿望。
  母亲说古树有灵,会庇护他。
  脸逐渐变烫,谢明夷抬起身子,指向远方。
  “哪里就是爹爹的家吗?”
  谢承运点了点头,“那是随州关。”
  也不知道周家军还在不在那,周府怎么样了。
  “看起来好漂亮呀。”
  被人夸赞家乡,谢承运难免得意洋洋。
  “随州一直很漂亮,既有边境风光,亦有京城繁华。主通贸易,又有信仰,哪里的人宽厚又善良。”
  金色的光洒在雪地上,就像蒙了一层纱。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过去呀,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谢承运握住他的手,温柔道:“很快了,马上就可以回家。”
  在这坐了一上午,肚子不由觉得有些饿。
  谢明夷拿衣服给母亲堆了个柔软的巢,像哄孩子般道:“爹爹您在这等我,我去找找有没有蘑菇野兔,晚上给您煲汤喝。”
  谢承运拉他:“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啦。“谢明夷再次把他按下:“我速战速决,爹爹别来添乱。”
  这时谢承运才反应过来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孽障,不再勉强,重新坐了回去。
  快到晌午,李家姑娘听说谢承运出门晒太阳,便也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借着寻野菜的由头来山上找他。
  古树上的红绸长长的,彩色经幡飞扬。
  李茗言带了热茶,放轻脚步想去吓他。
  红绸落在脸上,就像新嫁娘。
  被蹭的痒,谢承运企图用手去抓。
  却猛的被一双素手捂住眉眼,那人声音怪模怪样:“猜猜我是谁,猜对有奖。”
  谢承运不由笑了:“李姑娘怎么来这了?”
  李茗言从树后出来,坐在谢承运身旁:“你怎么知道是我?”
  谢承运笑而不答,李茗言又从篮子掏出热茶,吹了两口递给他。
  谢承运也不客气,接过便浅抿咽下。
  李茗言的心跳得极快,她喜欢他。
  哪怕他带着一个孩子,她要当后娘,她也依旧爱他。
  伸出手替谢承运拢了拢衣裳:“上次你要与我说什么来着?”
  这时谢承运才想起来上回未说完的话:“你的针线活怎么样?”
  李茗言不由有些骄傲:“虽然我从未去过上梁,但我母亲曾是天工坊绣娘。我的绣工继承她,哪怕放在京城,也称得上是极好,不比宫里差。”
  谢承运听到这话却是皱起眉头,犹豫了半晌,立起身子去拉李茗言衣袖。
  “李姑娘,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眼眸真诚,手却有些凉。
  许是快到下午,雪又开始下。
  雾蒙蒙的,落了满头,像是白发。
  李茗言心悦他,当然不会拒绝。
  凑上前去抚下落雪,免得化成冰水流进衣裳。
  “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若我可以,一定帮忙。”
  谢承运有些难以启齿,倒是李茗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堂堂男儿怎么优柔寡断成这样?你不说话,我要如何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