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小花精哭得好伤心好伤心,泽夜同样不好受。不顾时绫的反抗,扣着时绫肩膀把他转过来,抱进怀里。
  时绫咬着牙拼命捶打泽夜的胸膛,不过他早就没力气了,拳头落下去不痛不痒,泽夜却被击得透不过气来。
  “骗子!骗子!”时绫边打边哭喊。
  泽夜一声不吭地受着,比起时绫打他,他更怕时绫沉默,什么也不做,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
  最后,时绫的手垂了下去,软在泽夜怀里,整个人都快散了,肩膀耸动着,哭得快要抽过去。
  泽夜仅穿了薄如蝉翼的里衣,此刻胸前大敞,时绫的泪尽数流在他胸口,烫得他头皮发麻。
  “绫绫,我……”
  “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你、担心你,担心你有没有再受伤,有没有吃饱饭!”时绫打断他。
  “可你明明就在我身边,却不告诉我,一直骗我,耍我,说二师兄已经在魔界找到师父了,让我给师父写信!”
  时绫声嘶力竭地喊:“还口口声声要帮、帮我去救师父……装得真像,你个骗子,大骗子!”
  时绫疯了一样去推泽夜,“你怎么可以骗我!怎么可以骗我!!!别抱我,放开!”
  泽夜哪里敢放开,“对不起,对不起绫绫。”他喃喃,“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他低头在时绫发顶落下一吻,在忏悔,也在妄图平息时绫的怒气,吻完忍不住得寸进尺去吻时绫湿淋淋的脸颊。
  结果就是被甩了好几个清脆响亮的巴掌,脸上都是红手印,酥酥麻麻。
  泽夜闭着眼受着,皱眉都没皱一下。
  时绫也不知道为什么,扇巴掌的时候就格外有劲。
  同时,他的心也钝痛了好几下。
  时绫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在凡间就和泽夜痛意相通,泽夜疼他的心也会疼。再看泽夜,顶着通红的巴掌印却一点事没有,见他抬眸看来还冲他笑了笑。
  时绫捂上心口,见状泽夜也忽然想起这回事,慌里慌张地用法术给他消痛,自责道:“还疼吗?”
  时绫气得没法了,脑子一热,竟傻乎乎地去打自己,往自己身上捶。
  “绫绫!”泽夜吓坏了,赶紧抓着他的手,“别打,别打。”
  时绫憋屈死了,打泽夜不行,打自己也不行,想出气都没地出。
  “那我打谁!?”
  泽夜将时绫的手放到胸前,讨好道:“打我。”他温柔地笑着,“我在绫绫身上施了消痛术,绫绫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想怎么打我就怎么打。”
  他话说完,变出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供奉般捧到时绫面前。
  “用棍子,不费力。”
  时绫攥着木棍举到半空,手抖得厉害,脸上满是纠结与愤怒。
  男人纹丝不动,任他审判,甚至还主动把脸凑过去给他打。
  时绫手举着,半天没落下。
  泽夜定定凝视着他,神情平静中隐隐还有几分期待。
  “打吧。”他说。
  时绫眼眶里的泪越积越多,身子晃啊晃啊。
  “哐当——”
  棍子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呜……”时绫既委屈又愤怒,他真的很生气很生气,气得牙痒痒,心中怒火冲天,可真拿起棍子,又下不去手。
  泽夜立刻趁乱将哭哭啼啼的时绫重新捞进怀里,时绫此时此刻像一片被雨淋过的小花瓣,泽夜捧着这片小花瓣亲来亲去。
  “绫绫心疼我。”他贴着他额头呢喃。
  时绫偏头躲开亲吻,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边哭边含糊不清地说:
  “我明……今日就走。”
  泽夜僵了,小心问:“去哪?”
  明知故问。
  时绫瞪他一眼,“没想到我在凡间遇见的笨狼原来是仙界人人敬畏的泽夜仙尊,我这个灵界的花精竟还不自量力的想要学好法术赶去魔界,日日为你担忧,然而你早就在这继续当你高高在上的仙尊了,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留在这里了。”说完挣扎着想下床。
  泽夜被时绫嘲讽得难过不已,同时也心慌害怕,悄悄动了法术,封了整间屋子的门窗,玄宗山外也布下九九八十一个结界,将整座山罩得密不透风,滴水不漏。
  “绫绫不要我了吗?”
  时绫瘪着嘴呜呜哭,“不要了。”
  泽夜眼眶登时红了,死死抱着时绫不松手,心像被狠狠刺了一刀,卑微哀求:“绫绫听我解释,好不好?”
  “不听!你快松开我!”
  他气得快要晕过去了,实在不明白,既然泽夜根本没被抓去魔界,为何一声不吭?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他担忧、日夜不安?还假惺惺地说要帮他救师父!
  他哭着说他骗子,大骗子,说讨厌他,说要回灵界,再也不想见他,还要断绝师徒关系。
  他说不出多重的话,没有恶毒的诅咒,也没有刺耳的辱骂,可泽夜听得比被千刀万剐还要难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他心急如焚,像个病急乱投医的傻子,只能胡乱地去亲时绫,试图用最笨最无赖最厚脸皮的方式让他冷静下来。
  “你老亲我干嘛啊!”
  时绫气得脸红耳热,不停躲着泽夜的嘴,哭都哭不利索了。
  “喜欢你。”泽夜道。
  时绫愣住了。
  泽夜的额头抵着他,“我喜欢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绫绫。”
  他两眼发红,呼吸灼热,“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一直在你身边,不管是仙界,还是凡间,生生世世,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你骂我、打我、恨我,我都认。你想回灵界,我送你。你不想当我徒弟,我就不是你师父。”
  “但别不要我。”
  时绫错愕地看着泽夜,一连串直白的话语将他砸得晕头转向。
  时绫这几日辗转难眠,每每想起裴逸风的话就忍不住落泪。他好不容易理清了自己的心意,却始终摸不透泽夜的想法。泽夜从未亲口说过喜欢他,那些话都是从荒炎口中听来的。
  可就在方才,泽夜明明白白毫不掩饰地表明了心意,本该是件欣喜的事,时绫却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他喜欢泽夜,同时又被欺骗的愤怒啃噬着。
  原来仙尊就是狼妖,原来他一直被蒙在鼓里,被耍得团团转。
  心里的五味瓶被打翻了,甜的是泽夜的那句“我喜欢你”,苦的是这份感情建立在谎言之上。他既想扑进泽夜怀里诉说这些天的委屈,又想狠狠推开这个骗了他这么久的坏狐狸。
  他垂着脑袋,欢喜、气恼、挣扎种种情绪翻搅着,将他淹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泽夜见时绫沉默不语,趁机轻声解释:“还记得你初入仙门时,我问你是否记得凡间的师父吗?”
  时绫吸了吸鼻子,依旧不吭声,但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你说来拜师就是为了去魔界救被掳走的师父。当时我说……我就是你师父。”泽夜眼中含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你斩钉截铁,说师父是人形狼妖,绝不可能变成人。”
  经这一提醒,时绫猛然想起那日的对话。当时听到泽夜自称是狼妖,他想都没想就否定了,已化为人形的灵兽根本不可能再彻底变成人。
  时绫耳尖通红,梗着脖子反驳,“化形了的灵兽就是不可能变成人啊!”
  “绫绫没错,确实不能。”泽夜微微颔首,“因为我本就不是狼妖。”
  时绫听得满头雾水,抬眼看他:“那你……”
  “是潇澈趁我渡劫时,对我用了魔界的禁术,把我变成了那副样子。”
  时绫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潇澈?!”他急切追问,“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让他处处针对你,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他是我弟弟。”
  时绫愣愣眨了眨眼,嘴巴微张:“……什么?”
  “潇澈,是我亲弟弟。”泽夜语气沉静,缓缓道,“我们同母同父,从小一起长大。”
  “小时候我们感情很好,他怕黑,我就抱着他睡。有人欺负他,我就去护着他。哪怕整个仙界都在排挤我们、辱骂我们,我也一直护着他。”
  “后来……”泽夜顿了顿,眼神发沉,“他恨我,说我杀了母亲。”
  时绫哑了声。
  “我没有。”泽夜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了,“母亲是自裁,我赶回去时,她已经……”他闭了闭眼,“潇澈看到我抱着母亲的尸体,认定我就是凶手。”
  长久的沉默在屋内蔓延,时绫浑身冰凉,想起潇澈那张总是玩世不恭的笑脸,颤声道:“你解释了吗?”
  泽夜苦笑:“解释了,他不信。”
  泽夜将过往以及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一字一句,毫无保留。
  “他说他没脸见你,托我向你道歉,你不原谅……”
  他说为何回了仙界潇澈再没来找过他,原来是这样。
  “你原谅他了吗?”时绫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