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姚婪将头埋在少年颈窝,感受着他温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复自己内心的澎湃汹涌。
  抱着他的少年突然放开他,笃定的看着他说道:“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随后猝不及防地,抬手扯下了自己勃颈上挂着的一条银链。
  银链的下端坠着一片银质叶子,样式简单普通,却难掩其上的岁月痕迹和蕴藏的不平凡。
  是沈夜焰母亲留下的遗物,曾经听他提起过。
  姚婪目露错愕,沈夜焰却眼神灼热而坚定,抬手将链子戴在了对方脖颈上。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说,这银叶子是母族传承,可护平安。”沈夜焰平静说:“师尊,生辰安康。”
  姚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骤然收缩,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猛地抬头,撞进少年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里。
  没有平日的戏谑,没有试探,只有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真诚、恳切,和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虔诚。
  “这是,”姚婪欲言又止:“不……”拒绝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姚婪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想开口拒绝,想说这太贵重了,可看着少年眼底那份不容拒绝的执拗和隐隐的期盼,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间。
  这不仅仅是一条项链,也是沈夜焰最后的念想,是他身世飘零中唯一的牵挂和守护。
  如今,他却要将这份最沉重、最珍贵的守护,交到自己手上。
  怎么能拒绝呢。
  两世为人,他何曾得到过这样一份不掺杂任何算计、纯粹到滚烫的情意呢。
  前世的他,将眼前人伤得体无完肤,逼得他堕入魔道,最终同归于尽。
  直到重活一世才意识到,沈夜焰,似乎从未真正怨恨过。
  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固执地、甚至带着毁灭般的热烈,向自己靠近,表达着那份连他自己都未必完全明了的深情。
  姚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的热意和心头的翻涌,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碰触到那枚冰凉而温润的银叶子。
  “我很喜欢。”姚婪抬手将那银链放进衣服里面贴身戴好。
  叶子触及肌肤的瞬间,一股温和醇厚的气息如同暖流般涌入四肢百骸,瞬间抚平了他连日来的疲惫与心神损耗。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也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耀眼得让姚婪都觉得有些刺目。
  男人张开双臂,沈夜焰笑着上前一步,将他再次拥入怀中。
  也许所谓的正邪,所谓的殊途,在这样一份不顾一切的情意面前,都显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师尊,大师兄,可以进来吗?”时立的声音在帐外传来。
  姚婪正了正神色,淡淡回了一句:“进来吧。”
  沈夜焰一手还搂着姚婪,待时立进来才不舍的放开他。
  皓轩跟在时立身后,端着一个托盘,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翠绿的葱花点缀其间,香气扑鼻。
  “师尊,生辰快乐!”
  “希望师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两个小的你一句我一句,讨好的看着他们熟悉的师尊,乖巧的眯眼笑着。
  “正好,趁热吃点东西吧,师尊。”沈夜焰也柔柔说着。
  皓轩将长寿面放到一旁桌上,时立过去倒茶,沈夜焰拉着他走坐过去,师门四人久违了难得的温馨时光。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起来,不再凛冽,只是静静地飘落,为这荒凉的山坳增添了几分难得的静谧与温情。
  “谢谢。”姚婪淡淡一句,时立和皓轩听得耳垂都红了。
  师尊对他们说谢谢,姚婪对他们说了谢谢……感觉这辈子如今就算交代在这也值了。
  李鸿毅的千里传信是同时赶到的。
  一点灵光穿透风雪与结界,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青色灵鸟,精准地落在了帐帘上,几人偏头看去。
  姚婪抬手,那灵鸟瞬间飞到他手上,指尖触及灵鸟,灵鸟瞬间化作一缕青烟,留下一枚温润的传讯玉简。
  是李鸿毅惯用的传信法术。
  姚婪将灵力注入玉简,玉简被灵力包围亮起一层金光,金光中熟悉的身影显现,随即李鸿毅那带着几分不满和戏虐的声音也响起:
  “师……咳,姚婪,你到哪了?不管你现在在哪,反正宗门是别惦记着回来了。”
  “你这冲冠一怒为‘蓝颜’,把柳渊得罪了个底儿掉,不过好在那天你们走后他也带人离开了。”
  李鸿毅抱着双臂不满的来回踱了几步,有上前来,怒气冲冲说:
  “倒是后面几日柳渊那老匹夫果然又派人上山来施压,言语不敬,不过已经被我骂回去了!”
  “你那什么……也甭惦记,我还在呢,没啥大事!”
  “只不过柳渊继续广发英雄帖,污蔑凌霄派包藏‘魔物’,联合各方势力讨伐,用心险恶。”
  李鸿毅正了正神色,眉眼沉重:“你们此行需万分谨慎小心,切勿暴露行踪。”
  “没别的事,对了,咳……”李鸿毅别别扭扭的甩开折扇,“今日是你生辰,让你那几个小的给你煮碗长寿面,权当贺礼了。”
  “得了,就这样,保重。”
  “师兄。”
  李泓毅的身影随着金色法术瞬间消散,姚婪眉眼柔和了些,也带上了浅浅的弧度,指尖微微用力,玉简化作齑粉,簌簌飘落。
  前夜,难得的,姚婪睡得很安稳,自从离开宗门北上以来,颠沛流离就没有睡过安生觉。
  虽然对他来说睡不睡觉没什么太大影响,但像今晚这样彻底放下心来还是头一次。
  就好像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姚婪知道,风暴很快就要来了。
  天快亮时,他醒了一次,感觉到身边空落落的,睁眼便看到沈夜焰正在往暖炉里加火,试图想让这生冷的夜更温暖一些。
  少年、篝火与雪,构成一幅静谧画面,他看着沈夜焰,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重生至今已过半年,沈夜焰似乎成熟了不少,他有了自己的力量,有了自己的坚持,也有了想要拼死守护的人。
  只是,这份成长,是以唤醒体内那份禁忌的力量为代价。
  他沉默地看着,直到沈夜焰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穿越跳动的火焰,彼此眼中都映着对方的身影。
  沈夜焰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木柴朝着姚婪走来。
  姚婪撑着床坐起身,少年走过来坐在床边,抬手将人搂靠进怀里。
  这是一个相当自然同频的动作,二人谁也没有事先预兆,不约而同抱在一起。
  沈夜焰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蹭了蹭他的发顶,火光微动,将相拥的两人身影拉得很长。
  “师尊,我感知到了。”沈夜焰先开了口,淡淡一句。
  “嗯。”姚婪知道他指什么。
  魔魂气息平缓萦绕流动,丝毫未见慌乱。
  他已经能控制到这种地步了吗?姚婪心思微动。
  两人似乎都有准备,山外那越来越密集的气息,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下达到阙值。
  运似乎总爱在最温情的时刻,投下最冰冷的阴影,火光瞬间从山坳入口处传来!强大的冲击波瞬间撕裂了姚婪布下的结界!
  “是柳渊!”
  “他们冲破了结界!”
  帐篷外瞬间人声喧嚣,时立冲进帐来叫姚婪,后者已经整装待发。
  沈夜焰跟在他身后出了帐篷,所有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无数道人影如同鬼魅般从风雪中显现,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已将小小的山坳团团围住。
  柳渊高马位于正中,身前是几名修为高深的散仙和中原一些宗门长老,他们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临渊城精锐亲兵,杀气腾腾。
  “姚婪!束手就擒吧!”
  “城主有令,停止反抗,否则今日定要将你们拿下!”为首的一人狞笑着,手中法诀已然掐动。
  铺天盖地的攻击陡然袭来,比之上次围攻凌霄派时更加猛烈、更加不留余地!
  姚婪心头一紧,刚要祭出天裂,却见身前的少年猛地向前一步,周身黑气骤然暴涨!
  “夜焰!”姚婪厉声喝止:“沈夜焰!停下来!”
  沈夜焰却仿佛未闻,他侧过头,看向姚婪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冰冷与决绝,但那眼底深处,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和疯狂。
  “任何人别想再靠近半步。”少年声音平静淡定,话音未落,他地抬手一挥!
  磅礴的黑色魔气瞬间在他和姚婪身前凝聚成一面巨大的、流动着暗色符文的盾牌,也将凌霄派一众弟子都护在了身后。
  轰——!
  所有的攻击尽数轰击在黑色盾牌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盾牌剧烈震颤,其上的符文疯狂流转,竟是将所有攻击都硬生生抵挡、甚至吞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