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宣读判决书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虽有自首情节,但依法不足以对其从轻处罚。故依照《华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第四十八条、第五十七条一款、第六十七条一款之规定,判决如下:
  被告人覃染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画面闪过韩书也昔日办公桌上折叠整齐的警服和帽子,又回到现在。
  她一步步往前走,夕阳的余晖温暖地洒在发上、肩上,却让人觉得她已经走入了冰天雪地,周身皆是孤寂寒凉。
  电影结束。
  几秒后,会场的灯光亮起,伴随着掌声,主创们走到台前和受邀参加典礼的媒体互动。
  “我想请问温祈年老师,这是你第一次和滕遇合作,能谈谈感受吗?”
  提问的是一个女生,她的睫毛还有些湿润,显然是被电影结局所创。
  被cue的两人不约而同转头相视一眼,又很快目视前方。
  温祈年举起麦开口道:“这是一次愉快的合作,滕遇是个很不错的演员。”
  被夸奖的人有些羞涩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尖,抿着唇笑得含蓄。
  一位男观众受主持人邀请起身道:“滕遇老师,我觉得你抽烟那段演的很有感觉。请问你是为了拍这场戏学的抽烟吗?”
  其实温祈年饰演的覃染也有抽烟的镜头,只不过她以前就演过一些会抽烟的角色,这次也不算新鲜事。
  令人意外的是,滕遇竟摇摇头:“不是,是以前拍戏学的。”大概两三年前拍一部偶像剧时,她演的角色也有抽烟的戏份,不过后来导演觉得偶像剧还是不适合出现吸烟的画面,就把那段剪了。
  虽说作为成年人,吸烟并非什么敏感话题,但到底不是一个好的导向,把这个话题拿出来公开场合讨论显然不太合适,搞不好还会被有心人解读成宣扬吸烟。
  台上其余几人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一丝忧虑。
  男生继续道:“你演这场戏会不会担心有损自己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呢?而且你的粉丝应该有不少未成年,有没有想过会给她们不好的引导?”
  不知对方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问题显得不那么友善。滕遇垂眸思索片刻,给一旁的温祈年和导演几人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从容不迫地开口道:“我觉得,演员首先应该以角色和剧情需要为准。在戏里,我没有个人形象,韩书也的形象就是我的形象。至于私底下,我没有抽烟的习惯。”
  温祈年适时补充道:“抽烟是出于剧情需要,请大家不要模仿。”
  提问的男观众道了谢坐下,这个问题算是过去了。王绪明等人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请问滕遇,你觉得《殊途》这部电影有什么现实意义呢?”
  “现实意义……”滕遇垂眸想了想,“不论是覃染的妈妈还是覃染,她们明明都是受害者,可是她们一个在舆论压力下自杀,一个因为自我厌弃走上了不归路。类似的事,在现实中并不少见。”
  滕遇抬起头,目光温和又坚定:“所以我觉得,电影最大的现实意义,是告诉女生们,如果受到侵害,一定要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这是保护自己、惩罚罪犯的最好方式。没必要对自己的遭遇感到羞耻,该觉得羞耻的是罪犯,该付出代价的也是罪犯。”
  身边的温祈年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我特别反感受害者有罪论。”说到这里,滕遇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厌恶,语速不快却掷地有声,“任何一个有道德有良知的人,都应该和受害者站在同一边,去谴责施暴者。”
  影片的现实意义这种问题本来也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对于滕遇仓促之间能给出这样恰如其分的回答,台上一干主创人员纷纷投去赞许的目光,温祈年率先鼓起了掌。
  会场内掌声雷动,滕遇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请问滕遇……”
  滕遇不禁在心里扶额叹气,怎么老是我……
  这位观众问的是在影片拍摄过程中是否遇到过什么困难。
  “要说困难的话,有几场戏我对情绪的把握不是太准确,导致一直ng。”滕遇看了一眼温祈年,微笑道,“还要感谢温老师耐心地给我指导。”
  本来这种自揭短板的话演员是不会随便说的,但滕遇就这么说了出来倒也显出她率真的性子。
  “我想请问年姐和滕遇,听说那场吻戏,你们拍了八遍才过是吗?”有个女娱记笑盈盈问道。
  话一出口,场内起了一阵小骚动,在场的媒体观众们皆是一脸兴味地将目光在温祈年和滕遇身上来回打量。
  “啊……这个……”刚才回答问题时的从容不迫立时被丢到了爪哇国,滕遇的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向旁边的温祈年和导演编剧几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而导演编剧们只是掩笑不语,丝毫没有为她解围的打算。
  作为一个入行十几年的专业演员,拍吻戏实属平常。别说吻戏,就是在公开场合谈及亲密戏,温祈年向来也是心无波澜从容应对。只不过这回不一样,她自认和滕遇之间不算“清白”,因而被问及这方面的问题就多少有点难为情。幸而她经多见广,只片刻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然而有人比她更难为情——身边的滕遇脸已经红成虾子。
  不是,这孩子怎么能害羞成这样?做那事儿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纯情啊。
  温祈年默默叹气,指望滕遇回答怕是没戏了。她心知记者问出这个问题必然有消息来源,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承认,索性举起话筒,沉稳地开口道:“记不清几遍了,但的确是拍了很多遍。”
  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观众席顿时沸腾一片。
  这位娱记显然很懂得察言观色,见温祈年并未对刚才的问题并表现出任何反感的意思,便趁热打铁道:“那请问年姐,这场戏拍那么多遍的原因是什么呢?”
  温祈年正思考如何回答,身边滕遇弱弱地举手道:“是我的问题。”
  记者从善如流,转而笑眯眯地问起了滕遇:“滕遇刚才说年姐会给一些指导,包括这场吻戏吗?”
  “额……”滕遇的眼神快速掠过身旁的温祈年,见对方面无异色,也就顶着一张发烫的脸如实答道:“有的。”
  听见想要的回答,娱记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抓住机会继续问道:“具体是怎么指导的呢?”
  现场的欢叫起哄声更加热烈。只能说不愧是娱记,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制造话题。
  “就是,就是……正常的指导啊。”滕遇也明白自己回答了一句废话,表情有些尴尬,摸了摸耳朵。啊,真的好烫。
  “当然,当然,我问的是正常的那种。”女记者眨了眨眼,半开玩笑道。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下别说滕遇,就连温祈年也被调侃得有点脸热,有些无奈地看向很会给人挖坑的记者:“你为什么能问这么多问题?”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旁边一个男记者接话道:“就是啊,你是不是偷偷给钱了?”
  笑声再次响起,女娱记见好就收,在同行的起哄中,笑着坐了下来。
  至于究竟什么样正常的“指导”,会让滕遇这样面红耳赤羞于启齿,向来擅长脑补的观众们从影片中那场酣畅淋漓的强吻戏中也能窥见一二。
  滕遇呼出一口热烫的气息,松了松领口,顺势将手揣进衣兜,揣了两下才发现今天穿了件没兜的外套,不得已改为抹平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之后挺身站直目视前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忽然察觉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滕遇似有所感地望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观众席上,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压低了帽檐。
  首映礼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场,男人微低着头跟随人群离开。
  坐进车里,男人摘下帽子随手扔在了副驾驶位,将被压塌的头发向上捋了捋。没了帽子的遮挡,高高的m形发际线分外显眼。
  滕遇,温祈年,别来无恙啊。
  他冷笑一声,启动了车子。
  ***
  大年初一,《殊途》在全国正式上映。由于日子特殊,考虑到民众或许更愿意看一些合家欢喜剧电影,各大影院给《殊途》的排片并不多,首日票房堪堪过亿,在一众贺岁档电影中显得成绩平平。不过从网上评分来看,《殊途》却是独占鳌头——尽管很多网友嚷嚷着要给《殊途》编剧寄刀片。
  『竟然改成了be,这是人干的事?』
  『本来看见她们在公园手牵手我嘴都要笑歪了,好家伙,诈骗!这是诈骗![大哭]』
  『讲真的不这样改过不了审的……覃染毕竟杀了四个人啊』
  『大过年的,我也没什么好送编剧大哥的,刚好家里还有一箱刀片……』
  『疼疼听话,烟有啥好抽的,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