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收的时候也没见你犹豫一秒。”滕遇白她,“快走快走,我头发还没吹完呢。”
  刚拿起吹风筒,门第三次被敲响。
  “你干嘛——”抱怨的话还没说完,滕遇眼神一亮,“姐姐?”
  “不欢迎?”温祈年挑眉道。
  “不是不是,我以为又是晓蓁。”滕遇摸摸头,忙让开身道,“请进。”
  她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姐姐,坐。”
  温祈年坐在床边,接过滕遇递来的水,喝了一小口便放下了。
  “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滕遇坐在她旁边,率先开口道。
  温祈年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地问道:“滕遇,你有哥哥或者弟弟吗?不是亲生的也算。”
  滕遇:“嗯……非要说的话,算有个弟弟,怎么了吗?”离开那个家十年了,也就前些年为了迁户口回去过一次,见到了那名义上的弟弟,现在……大概在读大学?
  “他的小名是不是岁岁?”
  乍然听到这个称呼,滕遇是惊喜的,接着又有些迟疑地看向她:“你……想起来了?”
  温祈年点点头。
  “等下,姐姐,你刚才说,岁岁……是我弟弟?”滕遇不解,“和弟弟有什么关系?”
  “不是吗?那是哥哥?”温祈年也糊涂了,只得从头解释道:“滕遇,是这样,我看过你的一张照片,你戴了一枚胸针,那个胸针原本是我的,很多年前我把它送给了一个小孩,我不记得他大名了,只记得叫岁岁,和你长得很像。你刚才也说,你有个弟弟……”
  滕遇沉吟片刻:“你先等等。”
  她打开行李箱摸索了一阵,找出一个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拿到温祈年面前:“你是说这个吧?”
  温祈年只看了一眼就十分确定地点了头:“是他送你的吗?”
  滕遇:“……其实,这个是你亲手送我的。”
  温祈年一脸讶异。
  滕遇:“你刚才说的岁岁,就是我。”
  温祈年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是真的。那时候纪念品被坏人踩坏了,所以你送了我这枚胸针。”
  “真的是你……”温祈年再一次震惊了,“你怎么变女孩儿了?!”
  “……我一直都是女孩儿啊。”滕遇哭笑不得。虽然从小到大因为被认错性别闹出的乌龙不少,可这回误会也太大了。
  温祈年蹙眉:“是吗?”当年岁岁瘦不伶仃,留着寸头,小孩子的声线是男是女又不太明显,她一直以为是个小男孩来着。
  “你小时候头发为什么剪那么短呢?”
  “嗯……要干活,要学习,寸头方便,养母就用推子帮我剃了。”
  温祈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很快就接受了“岁岁”原来是个女孩的事实。
  “后来呢?上大学了吗?”
  “有,去年刚毕业。”
  看来滕遇的养父虽然贪财,却也还算守信用。温祈年点了点头,又觉疑惑:“我记得你百科资料里说你16岁就出道了,怎么会这么早就进娱乐圈了?”
  “嗯……其实我是先进娱乐圈,后来才考上大学的,中间差不多停学了三年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听到滕遇说起自己中考考上了重点高中,养父母却以家里没钱为由不让她继续上学时,温祈年的眼里划过一丝寒意。自己当初明明打了二十万给她的养父。就算是非义务教育阶段,学费减免后也根本花不了多少钱,就是读完大学,二十万也还能剩下大半。
  当初电话里那男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会供岁岁上完大学。温祈年原想着有自己施压,那夫妻俩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照当初说的做。谁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我很抱歉。”温祈年叹了口气。
  滕遇不解道:“为什么道歉?又不是你不让我上学。”
  温祈年低声说:“我承诺了会帮你,却没能做到,还把你忘了,号码也换了……”被迫结束学业,又联系不上自己,她一定很无助吧?
  滕遇睁大眼睛:“这怎么能怪你呢?这种事谁也没办法预料啊!况且……”她声音低下去,“都到了失忆的地步,你当时一定伤的不轻。人没事就是万幸了,别的都不重要。”
  对上她真诚又关切的目光,温祈年的心里涌上一阵暖意。
  当年那起意外,她确实伤得不轻。不是昨晚提及时的轻描淡写,事实上,除了头部,她的身体包括内脏都受伤严重,足足昏迷了一个月,醒来以后又在床上养了半年才被允许下地。之后,母亲陪她前往法国进行康复治疗。
  受伤后的一年多里,她和国内几乎断了联系。每天的复健令人煎熬,更折磨人的是每个月那特殊的几天,她不得不以“肚子疼”为借口卧床休息,在母亲担忧的目光和殷切的照顾下强撑过三天,那种可怕的经历她至今不愿回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昏迷以及卧床的那半年里,不知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关系,“生理期”放过了她。
  见对方不语,滕遇再次劝慰道:“姐姐,你真的不用耿耿于怀。其实就算你没换号码,我也没办法联系你了。”
  “为什么?”
  “手机被他们发现了。养父和我抢,我不给,就……就摔坏了。”
  因为这件事,滕遇原本恨透了吴财民。现在一想,没了手机倒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她不会因为打不通姐姐的电话而伤心了。
  温祈年却是对那夫妇俩的厌恶又深了一层。想到滕遇还是个小孩就被迫辍学,千里迢迢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打工,看向她的目光带了些心疼:“和我说说你离开家以后的事吧。”
  “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刚开始那段时间就是到处打工……”怕对方担心,滕遇并未细说,轻松地笑了笑,“不过我运气好,有人拍了我的视频,然后就在网上火了起来。”
  “嗯……后来先是有家经纪公司找到我,说能让我进娱乐圈当明星,我那时什么也不懂,稀里糊涂就和他们签了约。后来才知道是个坑,拖了一年才解约。”
  “要付违约金是吗?”温祈年一下便猜到了对方省略没说的部分。
  滕遇无奈一笑:“是啊,刚出道那几年挣的钱都用来还违约金了。社会大学给我上了一课。”
  温祈年轻叹一声:“有很多这样的小公司,大量签约艺人,挑几个培养,剩下的让他们自生自灭,赚的就是违约金。”
  “吃一堑长一智。后面和拓河签约就好很多,虽然训练很辛苦,但至少是真的在花精力培养我们。公司还请老师给我们上课,我考上了戏剧学院,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吧。”
  滕遇放松地躺在床上,淡笑着说:“虽然吃过一点苦,也踩过坑,但其实大部分时候我还挺幸运的。打零工的时候遇到了很多帮助我的老板和同事,在拓河认识的卿卿她们,还有晓蓁、蒋姐都很照顾我。”
  温祈年看着她的亮亮的眼睛,不禁感叹道:“你很豁达。”
  “这样不好吗?”
  “很好。”
  “所以姐姐,你千万不要觉得抱歉。我本来也不是你的责任啊,没有谁理所应当地要为别人的人生负责。”
  温祈年有时候觉得她有些孩子气,有时又觉得她的内心比一般人都要勇敢和强大。命运多舛却从不怨天尤人,历经世事却依旧保留着温柔与真诚。说起过往,首先想到的不是多苦多累,而是陌生人带给自己的善意。
  这孩子真的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勇敢又温暖的人,她想。
  见她不语,滕遇缓缓坐起身子:“姐姐,我说的不对吗?”
  “不,你说的很对。”温祈年扶额,“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当年的事?”
  滕遇摸摸鼻子:“嗯……之前不告诉你,是觉得说出来怪怪的。‘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当年救你的那个小孩。’”她摇摇头,“好像挟恩求报一样,我才不要让你觉得欠我什么。”
  昨晚听温祈年说忘记那几年的事了,滕遇虽觉有些失落,但仔细想想,姐姐忘了也好,反正被人袭击也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温祈年苦笑:“我现在何止是欠你……”
  一想到滕遇就是当年那个孩子,自己非但没能回报她任何东西,反而和她发生了身体关系,利用她解决生理需求,还不止一次!温祈年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滕遇瞧见她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心中暗道要糟:“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是岁岁就有心理负担啊。”
  温祈年瞥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倒是没心理负担。”她是不知情,滕遇显然是知道还往她这儿凑。
  “为什么要有负担?大家都是成年人。”滕遇一脸理所当然。
  温祈年摇头:“你不明白,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那么小小的一只,背着个小书包,她甚至要半蹲在地上和对方交流。可现在告诉她,她和这小孩上床了……天!她都能听见耳边在喊“禽兽”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