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恭喜你,生了一个3.3gb的预下载安装包。”另一个声音传来。
  我转动嘎吱响的脖子看过去,哦, 是“应星”,不奇怪了。他的眼瞳颜色现在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也就是正常人类会有的瞳色。
  我张了张嘴问道:“……现在进展到哪个版本的剧情了?”
  我想不到什么别的话题,只好这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在黄昏降临后升空。”他信誓旦旦地回答道,“迎战大地泰坦!”
  “兄弟,这不对吧!”我直呼。
  “看来你不是伪人。”他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内鬼是‘景元’,他在说谎!”
  “那只是个比喻。”我现在懂得了“景元”的伪人笑话,干脆换了个打探消息的方向 ,“我睡了多久?”
  “三天。”他说。
  一个很常见,很普通的数字,我也品不出它有什么特殊含义。
  “我跟你说,当时那叫一个凶险!”旁边的“镜流”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幸亏‘景元’立马冲了上来,拉了一把我们。”
  她笑嘻嘻地喊道:“所以我晕了几个小时就醒了。”
  我觉得她比起cos镜流,反倒是更像白珩一些,不过或许七百年前的镜流并不像现在这样深仇苦恨,不然他们五个是怎么混到一起的呢?
  就如同此世的我们……
  我们是谁?
  “她天赋异禀。”站在病床另一侧的“应星”抱起双臂,我发现他也穿着病号服,“我不过比你早醒几天罢了。”
  “同病相怜。”我点评道,“我们两个。”
  “应星”对着我顿了一顿,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取过床头果篮里的苹果,拿着刀削起了皮。
  我探手过去翻了翻形状各异的水果,掏出一张卡片,署名是“景元”。
  是景元啊。
  “他人呢?”我问道。
  “应星”和“镜流”两个人没说话,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而“镜流”假装自己很忙,忙着擦她的道具剑。
  我摇了摇头。
  “其实你睡了四个月了才醒过来。”白发男人笑了笑,突然有种凄凄怨怨的感觉,“卡路里都燃烧光了,吃点吧。”
  四个月……
  为什么会是这个数字?
  我再次摇了摇头。
  “一天一个红苹果,医生永远远离我。”白发的女人也赞同道,“瞧你一身肌肉都睡松弛了,还不得多补点!”
  不对,事情不对劲。
  “景元人呢?”我提高了音调。
  “应星”垂下了眼睫,他的眉眼充满了人类惯常有着的那种倔强和淡漠悲愁,这两种情绪并不矛盾。
  “他去……”
  轻轻的一声叹息。
  “成为社畜了。”
  终于有一次,话是讲完了,但余音未落之时,我感到全身一阵冰冷,直愣愣地仰头向后倒去。
  很美好的。
  断片了。
  -
  【你想要退出游戏吗?】
  【是或否】
  是。
  是!
  有一瞬间,我真想学着桑博的姿态和语调,对着屏幕外的你说一些谜语般的话语,再呼唤一句“亲爱的看官朋友们”。
  可能是我太绝望了,绝望地想要回到我本属于的世界。
  所幸程序没有辜负我的期盼。
  【程序已响应】
  【你的选择是】
  【是】
  这选项和真正含义居然是反着来的,就,就挺阴间的,全是陷阱!
  有人拎着我的后颈皮用力把我拽了回来,离开屏幕的怀抱。
  我余光一瞥,是镜流,她拎我就像拎小鸡崽一样,可能我只有骨子里的仙舟人素养与丹枫比较契合,在其他方面,简直弱*和谐用语,从我做起*了。
  “唉——痛!”我抗议道。
  “你确实不够像他。”镜流松了手,对我锐评道,“倒是有点像另一个小的。”
  “什么小的?”
  我尴尬地摸了摸龙角,重新站起来,复又想起了些早前的事,便趁机问着:“你何苦与‘应星’争辩,他不过是在理解自己的角色。”
  隔着黑布,我摸不准的镜流的态度,不过她倒是语调平和:“这没有意义,即便模仿得再像,终归是会醒来的梦。”
  生命因何而沉睡?
  我瞧着那块闪烁白光的屏幕,几乎环绕了一圈,余下的是无穷黑暗,以及按照特定频率明明灭灭的巨型玉兆算阵。
  “因为遗憾。”
  我说。
  唉,不能再说下去了,要把匹诺康尼的剧情给剧透得一干二净了!梦中事,还是留给梦中人探索吧。
  我托了托手肘,仔细盯着那块全白的屏幕,虽然明白大概率不会获得答案,但还是问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镜流已经走出了几米远,她的声音冷冷地飘回来:“你在这里所看见的一切物体,都连接着中心的算机。”
  她甚至没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可能是并不在乎吧。
  如果那是真的,我希望它确实是真的,能够得知他们两人顺利回去了,我很欣慰。
  然而如果那是假的,那便也不过是一场梦,我该学会不为此感到哀伤。
  “其他人呢?”
  我快步跟上镜流的脚步,如同行走在巨型图书馆中,两侧皆是百人高的玉兆单元,发出稳定的咔哒咔哒声。
  “在别的通路。”她回答。
  “这是十王司的防御机制。”镜流竟然很耐心地同我解释了原理,“每有一次进入请求,就会转换一次入境端口,加上随机设定,理论上,我们所降落的位置是浩渺数列中的任意一处。”
  “然后我和你刚好掉在了一条路上?”我觉得事情有种很欢愉的味道,“真可惜,是你和我绑定了队伍,我想你应该更想找丹恒叙叙旧吧。”
  我揣测不出来她的行为动机,她倏地在前方站住脚步,语气变得远非和善:“事情已经发生,故事已经改变,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回答。
  丹枫的记忆之影的目的地是这里,我们最终都来到了这里,仿佛命运的指引一般。然而在这个并非游戏的世界之中,命运又是被什么书写的呢?
  星神还是人类?
  【是】还是【否】?
  “总之,他来了。”镜流望向我的身后,“你大可以自己问他,为什么当年要那样做。”
  “我和你们到这里的目的一样。”镜流留下一角衣摆,“面见十王与元帅。”
  钟摆的声音在距离我耳畔仅仅几尺的距离响起,重重地敲击着我的耳膜,几乎是可以将我的五脏六腑震碎的地步。
  镜流毫无顾及地向前走着。
  她一直在行走。
  永无止境地行走着。
  我屏气凝神地抗击着这种强有力的共鸣,这更像是「同谐」的协律,在将所有入侵物固定在相同的频率波段上。
  难怪活人不能在此久留……
  熟悉的影子飘了过来,虚虚地浮在空中,身为记忆之体,他果然不受影响。我似有所启发,按住了心脏的位置,尝试抛弃形骸的束缚。
  “有罪……”
  “无罪……”
  “有罪……”
  两股相互矛盾相互矛盾的声音回荡着空寂的殿堂之中,像是整座宫宇的存在活了过来。
  片刻过后,我的脑中只剩下了清晰的幽冥之声。
  镜流回了头继续往前走,没有理会我的挣扎,她很是了解十王司通路的样子,走得义无反顾。
  丹枫的影子指了指现在恰好位于我身侧的方格屏幕,他不说话,亦不加表示,只是克制地保持了一段距离。
  玉兆在此裂作了一格一格的单元,如同抽屉一般。
  我听着那“有罪”“无罪”的报时嗡鸣,两相权衡之下,还是依循他的指示,伸手碰了碰屏幕。
  上面出现了一行字。
  【你想要■■■■■?】
  -
  又来。
  又来这套!
  说实话我的脾气可没那么好,想当初一上来就把某个倒霉龙师撅河里了,后来还“间接”给其他大名鼎鼎的龙师们发了热乎乎的便当。
  【你想要■■■■■?】
  我凝视着这句话,如同凝视深渊。
  然后狠狠地一拳头锤了上去。
  【请稍等,重启中】
  其实我在“现代社会”学到了一个很有用的小知识:遇事不决就重启。凡是电子产品的故障问题,百分之八十重启一下就能好。想来在仙舟,同样的道理是适用的。
  丹枫的影子就站在我的面前。
  我依旧不明白他意欲何为,不过听从他的意见未尝不可——虽然转念一想,现在真有种名场面复刻2.0的感觉,只不过我扮演的是应星罢了。
  镜流走了五十步,屏幕重启花费了三十秒,然后整面墙亮了起来。
  我一格一格地数过去:……96、97、98、99、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