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骗我。”
  我感到一丝的愤怒,夹杂着某种强烈的不安,却又是恍然顿悟般地在庆幸着。我已经发现了这逻辑当中的漏洞,所以我一定不会被骗倒的——
  景元从他的袖口里拿出那块番茄味爆汁鸣藕糕,悠哉悠哉地啃了起来。
  流血只是“特效”而已。
  我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比我更ooc,但他夸嚓夸嚓地就解释了起来:“我想你应该明白,但你多半是不记得了。”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来重新解释一遍,罗浮的命路歧图,分支始于……”
  “吾师镜流。”
  镜流。
  我们又回到了原点,好像永远绕不开这一个话题,就像我们永远无法逃避那注定悲惘的结局——关于镜流、■■、■■、■■、景元,这五个名字的一切。
  我说:“代号96……”
  景元又双叒叕用那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眼神对我投来了注视。
  我咳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把沾了番茄汁的袖口拧在了手里,试图表现得很忙。
  景元没有在意我无端的插科打诨,继续对我说道:“按仙舟十王司律令,凡濒陷魔阴者,由判官勾摄引渡,入幽狱审断1。”
  “七百年前,镜流于鳞渊境斩杀孽龙之后,身犯魔阴,进入十王司接受审断,然而正是在十王司之中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致使她最终执意逃离。”
  “而十王司以她触犯十王条律为由,将她的一切从仙舟的历史中抹去。”
  “逃离?”
  我的喉头突然滚过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很干涩,很刺痛:“……她只是做了一个有悖于常理的选择,而常理一定是对的吗?”
  咦。
  我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景元笑了一笑,与我平视:“当年,十王司无视持明陈请,力主处死你,是否与这有关呢?”
  “不是我。”
  我觉得第一要紧地是纠正这一点,但我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清楚,只能这样模模糊糊地暗示了。
  “哈哈。”他再次发出了淡淡的轻笑,“对不起,老毛病又犯了。这样的反应和这样的回答,感觉不久之前就见过一次了,真是有趣啊——”
  不行了。
  我要不行了。
  和神策将军的交锋实在太费脑细胞了,他掌握的信息明显比我多很多,除非我能逆转主导权,不然就是等着被他开膛破肚,搜刮得一干二净了。
  我的目光正巧落在了下到了一半的棋盘上,我想了想:“既然十王司查到了龙师在蜕鳞之刑上做的手脚,甚至有了实际的证据,但他们没有采取任何手段。假若他们有意向罗浮的龙师发难,完全是可以做到的,可他们没有。”
  “因为——”
  他非常松弛地在我面前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乱糟糟的额发随之颤动:“做了手脚的,不止龙师,还有其他人。”
  “你?”
  我尽量收敛了话语中的错愕,虽然这好像并不非常出人意料。
  “不。”他顿了顿,“是你。”
  -
  我认为「神秘」的星神迷思应该将仙舟人招募至祂的麾下,因为他们个个爱当谜语人。万物静默如谜,一如我现在的无言以对。
  “喝、喝点。”
  我拧开热浮羊奶的玻璃盖子递给景元,他笑眯眯地接了下来,一口便喝掉了半瓶,似是还不尽兴。
  “药也得喝了。”
  我强调道。
  景元悻悻地拿起药碗,在收受了热浮羊奶的贿赂之后,他终于配合了一点,猛地一下干脆地饮了干净。
  然后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他显然是利用了我的好奇心,妖孽啊,妖孽!说到了这种地步,我怎么可能不问下去。
  “我做了什么?”
  这是我的疑问,也是我的答案。不管我是谁,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不知道。”
  景元冲我游刃有余地笑了笑。
  他真的很爱笑,笑得我现在头皮发麻,他的笑里面有时藏着杀人的刀,有时藏着悲伤的哀叹,有时藏着一丝疏离的玩心,最多的时候,是藏着他所有的情绪。
  “那我该问谁?”
  我愈发摸不着头脑了。
  好吧,我本来就摸不着头脑,现在更是彻底没有头脑了。
  “这就需要问你们持明自己人了。”
  景元一个甩锅大法,我已经看透了此法,只忿忿地反驳说:“我和他们可算不得什么自己人。”
  割席,必须割席!
  若是以前我还在丹鼎司当牛马的时候,那是不得不卑躬屈膝地听从那群龙师和高级持明的安排,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自由,随意创人的自由。
  景元风卷残云地把剩下半瓶热浮羊奶喝掉了,然后悠悠地对我说道:“你越来越像他了。”
  我就知道他会来这么一句,立马正色回答:“化龙之力没有得到完整传承,这简直是公开的秘密了,但你现在有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的帮助,有丹鼎司的龙女大人在侧辅佐,两相加之,又有何愁?”
  嘿嘿,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在前面铺垫了这么这么多,就是为了接下来复刻这个名场面:
  “我只是一个文弱的知识分子……”
  -
  也只是一个普通的coser。
  景元不该对于寄予厚望的,可能也没有对我寄予厚望,是我脑补过度了。他既然可以四两拨千斤地令丹恒重返故乡、施展他一直拒绝承认的龙力,自然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摆布我这颗小小棋子。
  “丹恒先生。”他以玩味的视线注视着我,“你会这么称呼他,具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我沉默了。
  我从来只能用沉默回答这些问题,因为我一个答案也不知道,就像我因为没来得及背题库而在定期举办的医士知识考核上只能靠“三长一短选最短”的策略涂答题卡一样迷茫与无助。
  “礼貌,是美好的精神品德,是仙舟文化的精华。”我干巴巴地尝试解释。
  我看见景元垂了垂眼睫,好像想要叹气却又没有,好像想要笑起来却又转念一想般地收住了,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来回移动,直到一阵微风适时拂过,垂落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掉在他散开的头发上。
  他在风中温柔地低语道:“世界的真理,我已解明……”
  啊。啊啊啊。
  *疯狂尖叫着的仙舟雅言*,难道一直和我对话的,是那刻夏不成?!喂,别太串戏了啊!
  第17章
  “现在进入搜证环节。”
  景元笑眯眯地对我说道,向我摊了摊手,示意我拿出什么东西来。我下意识地拍案而起,只道:“难道你也玩过x定事件簿?”
  我是没玩过,但“镜流”大概率玩过,她的手机屏保还是按那个刻烟吸肺的规律排布的四个男人。
  “哦……那是什么听起来很有意思的东西?”他抿了抿猫猫嘴,“这个名字,感觉似有耳闻啊。”
  “是近来域外流行的变种帝垣琼玉,一不小心就会输掉648。”我强行解释道,“不重要。”
  “不重要。”他重复了我的话。
  他仍然耐心地摊着手,我想着要不干脆把自己的手也搭上去,把这具尸体一样的身躯当证物交出去,后来揣摩了一下还是觉得现在保持矜持比较好。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花费了太多时间,说了太多吗?”
  我反复揣摩着,却找不到合适词语和语句说明自己的想法,我既已经站了起来,便没办法再坐下来,只好假装闲庭信步起来。
  “言语即行动,言语是有意义的声音……”他用平和的语调说着,“言语是我们解明世界真理的途径。”
  兄弟,你真的越来越像那刻夏了!
  “你怎么知道那句话的?”我实在是按捺不住了,无情地打断了他的吟唱。
  抱歉,我在心里说道。
  “发生在罗浮上的大多数事情,我都知道。”他抬起眼睫,微微仰视着我,“你交了一些朋友,他们很有独特的个性。”
  这下目线真是强到没边了,仿佛一瞬间洞穿了我所有阴暗龌龊的小心思——咳咳咳,我所有的如意算盘——所以,他这是想带我复习一遍剧情吗?
  我眨了眨眼,扭头避开他的视线:“在工造司的时候,幻胧袭击了我和我的同伴,你在那里看到了所有的画面,你已经知道了「反物质军团」的出现,可你在丹鼎司什么都没做……为什么?”
  “你现在说话听起来真像另一个人。”他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这是怨恨,还是单纯的疑问?”
  真是倒反天罡了!
  我觉得他ooc了,他还觉得我像别人——好吧,不过道理上讲,倒反天罡的人应该是我,毕竟他还是游戏原住民,而我是个半吊子的穿越者。
  我想他之前同我解释过,我读过剧情自然能理解的。如果他在工造司或者丹鼎司擒住幻胧,那么星穹列车的丹恒先生不会有机会施展龙尊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