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者赐,不可辞,更何况薛夫人还打了江知渺母亲的名号,更容不得他拒绝,等江知渺把地点一说,薛夫人立马就笑开了。
  “可巧了不是,那正是我薛家的产业。晚间我让你大兄亲自给你送去。他名蟠,虚长你一岁,你们两个多年不见,也认识认识。”
  提到薛蟠,江知渺缓缓扯出一个笑意,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早些时候我便听说,伯母偏疼蟠兄,眼下一看,果是如此。”
  薛夫人的脸一下就沉了,心底冒火,她如何听不出来,偏疼,这江家小子是在暗说她不疼女儿呢。
  就算是未过门的姑爷,到底是小辈,也没有直说长辈不是的道理。更何况薛夫人问心无愧,她是心疼儿子不错,但自认也没有亏待过女儿半点。
  江知渺却不再多说,只说是还要去客栈收拾细软,朝她行礼告退。
  薛夫人心底不虞,也没强留他,亲自唤了人送他去,直到马车又走起来了,才有些不满地捏捏耳垂。
  “这小子实在是无礼,宝钗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直是精细养着,哪里舍得苛待半点。”薛夫人止不住抱怨两句。
  “更何况他虽和宝钗有婚约,到底没成亲,这般枉然开口,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薛夫人一贯无甚心计,看事只看表面。她的陪房黄嬷嬷却是个老练的,也不接薛夫人的话,只一味拧眉想着。
  马车转过街角,停在一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宅子前面,小厮们搬来脚凳,黄妈妈一手搀扶着薛夫人下马车,一边开口,“那江公子虽长得风流,却不像是这般不守礼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发话,“莫不是蟠少爷在外头惹了什么祸,才提醒我们来了?”
  她这话一出,薛夫人还没怎么,一旁站着的小童两股兢兢,汗如雨下,一下就露出虚来。
  黄嬷嬷神色一凛,“你不是少爷身边的来福吗!这副作态!快说,是不是家里出什么大事了!”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来福赶忙跪下,眼泪流了满脸哭嚎,“少爷他前儿个出府,打伤了人啊!”
  一番话落,薛夫人面色巨变,身形止不住摇晃起来,黄嬷嬷赶忙扶住她,气得朝那小厮狠踢一脚,“你们就这般看着少爷的!还不快进去细细说明白!”
  “那个逆子呢!”薛夫人面色涨红,一半是气的,一半又是伤心,“快去,把他给我捆了来!”
  第2章 杂乱薛蟠打人
  “呜呜呜呜——嬷嬷饶命!嬷嬷饶命啊!”
  薛家豪富,院子自然也是精巧灵秀的,廊下摆了奇珍花草,冬日里依旧是翠得欲滴,薛夫人坐在圆椅上,气得直哆嗦。
  不问不知道,这一问,薛蟠竟是为了和人抢个丫头片子!指挥着家丁把人给打伤了!
  昨儿个打的人,今早就已经闹得是满金陵都知道了。
  自丈夫死后,薛夫人一贯是关门闭户地过日子,昨儿个又是住在庙里,竟还要别人提点,才恍然知道。
  若是江知渺没特意拦车提醒,黄嬷嬷没有有感而发出那句话,怕不是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你们这些个杀千刀的!少爷和人起了争执,你们就不会拦?!他让你们打人,你们当真就冲过去给人打伤了!”
  黄嬷嬷也是气得不轻,横眉竖眼地站在阶上骂,院子里跪满了一溜十来个小厮,都是薛蟠身边人,一边不住地磕头告饶,一边为自己狡辩起来。
  “嬷嬷也不是不知少爷的性子!小的们开始也不敢动,少爷见了,竟是要自己上前去和那冯渊撕打啊!小的们怕少爷伤着,实在没办法才动手的!”
  但没办法才动的手怎么会给人打得头破血流,这些小厮们一个个心有灵犀地半点没提。
  “我呸!”黄嬷嬷岂会看不出他们这点小心思,当即冷笑一声,“是,全天下就你们最无辜!好,妈妈我先不说别的,少爷惹了事,你们为何不派人去告诉夫人!”
  “若不是今儿个露了怯,你们还想瞒到人死不成!”
  “嬷嬷饶命,嬷嬷饶命!”小厮们不敢说话了,只一味地哭求。
  “哼!一个个现在知道哭了!”黄嬷嬷心底越发气恼,叉腰厉呵,“全部拖下去,每人打十个板子好好长长记性!”
  哭喊声一下越发大起来,黄嬷嬷转身进了屋,神色焦急,“夫人,
  事情已经这样了,可要理出个章程来,快点解决才是啊。”
  她细细地对薛夫人分析,“翻了年去,家里就该上京待选了。我观小姐这些日子日夜苦读,一心准备,上心得很,若是闹大了,怕是耽误小姐啊!”
  提到女儿,薛夫人眼泪更是止不住地流,到底是大家出身,还不至于慌到失措,“对对!金朵,快喊上几个好大夫,还有管事的一块到冯家去!”
  “要什么药只管到铺子里拿,千万要把冯公子治好!”
  “还有,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城里眼下都传成个什么样子了,咱们家里没男人,给其他几房也递个消息,让他们帮着处理!”
  别的房?黄嬷嬷心底一跳,只觉得薛夫人这法子不太妥当。
  要她说,这事情闹大了,少爷那边倒还好,左右官府里有人,要不了他的命去,但小姐那头,家里闹出这么大乱子,怎么能入贵人的眼!
  小姐眼看着是家里的希望,若是真能选上公主侍读了,依仗天家,谁敢来对薛家下手?这对其他几房可不是什么好事,主支不倒,他们哪里来肉吃!
  夫人还让别的房参与进来,怕是越帮越乱啊!
  黄嬷嬷心底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劝薛夫人。这些说到底只是她的猜测罢了,薛夫人出生王家,王家教女,主打的就是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爷死了,夫人俨然是把他的兄弟们当作依靠了。
  一急之下,马车里那江家少爷的话却忽然在脑子里响起,黄嬷嬷眼睛一亮,赶忙开口,“夫人,这事怕是告知小姐一声!”
  “宝钗?”薛夫人一愣,有些不明事理,“她一个闺闺小姐,处理府内事就罢了,眼下外面闹的,她又病,怕是不好。”
  “夫人这理就不对了!”黄嬷嬷急得跺脚,“小姐的本事您是知道的,与其找别房的老爷们,还不如先让小姐看看可有哪里不妥,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小姐怕是被家里拖累啊!”
  拖累?
  薛夫人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不知怎么想到那句伯母偏疼儿子来,少年那略微扬起的眼角,也勾出了讥讽模样。
  她心一惊,赶忙搀住黄嬷嬷的手臂,“你说的对,银朵!快去请小姐!”
  “哎。”
  银朵应下,正转身要出去,就见外头丫鬟们簇拥着个女孩走了进来。
  那女孩生得极美,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唇红润似枝梢上的花瓣,活脱脱画里才有的人物,眼下正垂着眼,有些疲累地走进来。
  “不用去了,我来了。”薛宝钗叹了口气,“母亲也该好好管管哥哥了,惹出这般祸事来。”
  她一进来,薛夫人赶忙上前搀着人到玫瑰椅上坐下,见女儿两颊飞红,面有病态,更是心焦,“我的儿,可有好些了?大夫怎么说?”
  “左不过是老毛病罢了,拿丸药吃了养养就好,”薛宝钗神色不动,指了指跟在她后头的那个女孩儿,“妈,这是哥哥抢来的那女孩儿,拘在他院子里,我给带来了。”
  “祸并非由她起,也是个可怜姑娘,妈看着安排吧。”
  薛夫人一看,那女孩看上去和她家宝钗差不多大,面上一点胭脂痣,眉目可怜。
  她忙着打量,薛宝钗却已经开始指挥人做事了,黄嬷嬷站在她旁边,听人一条条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偌大个薛家,总算是动起来了。
  听到薛夫人派人去喊了其他几房,薛宝钗眉心一皱,“黄妈妈,派人快马去追,把人都喊回来,这事情绝不能让其他几房插手!”
  “我儿?”见她神色,薛夫人心底一惊,有些踌躇地看着她,“这……”
  “妈妈,”薛宝钗却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已经有会马的小厮去追了,她却没有半点放下心的模样,只拧着眉看向母亲,“这事情不简单,冯家那边你带上这姑娘一块走一趟吧。”
  “啊?”薛夫人一愣,看看女儿又看看下头跪着默不作声的那个小丫头,一时间茫然,“当真有这么严重,要我去?”
  “这不好吧……”
  她守寡,纵是与金陵世家们交际,也是和后宅夫人们,少见外男。
  今日见江知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是掀着帘子的,倒也无碍。只是眼下要去冯家宅子里探男子的病,薛夫人便有些犹豫了。
  薛宝钗仰着脸看她,将母亲面上的犹豫看得一清二楚,见母亲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心下一急,这一急勾起身体里的火,当下便半撑着小桌咳嗽起来。
  “宝钗!”薛夫人急忙去抚她背,一咬牙应下,“好,你在家等着,妈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