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他破坏军婚,触犯了法律,当事人许靖安向他提起诉讼,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被关进了监狱。
  简靖川来监狱里看他。
  尽管早就听说许靖安还活着,但看到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陆让廉受到的冲击依然很大。
  他看着来人,久久回不过神来,“你真的还活着?”
  陆让廉笑了一下,“勇冠三军的兵王啊,许靖安,这么多年,你老婆每天和我睡在一起,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简靖川淡淡地一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上战场吗?敌人的子弹飞过来的时候,我推开了你,打在了我这里……”
  他拉下自己的衣服,露出肩胛处的伤疤。
  “我们第一次喝酒,三杯不到就醉了,一起发疯,被班长关禁闭,我当时挺难受的,你说,兄弟,这辈子一起出生入死的机会很多,一起关禁闭的机会恐怕只有这一次,珍惜吧!”
  陆让廉坐在椅子上,像是一尊雕塑。
  “我结婚的时候,你把整整一个月的津贴包成了红包给我,你说,要是养不起老婆了,就跟你说。”简靖川自嘲一笑,
  “我们一起负重越野,你追我赶,当年军中大比武,你受了伤,你说我要是敢把兵王输给别人就……”
  “闭嘴,不要说了,不许再说了!”陆让廉跟疯了一样,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像困兽一样朝简靖川嘶吼,“没有人对不起你,是你自己不珍惜,你既然留不住她,你怪我有什么用?”
  简靖川平静地看着他,摇摇头,“在这种事上,我没有怪过你,婚姻的事,我从不强求。但是,陆让廉,我始终不明白,你既然觉得得到一个女人,比兄弟的性命更加重要,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也没有珍惜呢?”
  “我怎么没有珍惜了?你们在一起四年,我和她在一起十四年,十四年难道还不久吗?要不是她不守妇道,和别人瞎搞,我会让她去死?”
  简靖川自然忘不了,眼前这人还是想害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那就不扯远了,陆让廉,十四年前,东山岛一役前夕,你去东山县做什么?请老实交代!”
  陆让廉如遭雷击,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简靖川道,“你在东山县待了三天,和一个叫郑千夏的女人在福元路的一间平房里待了三个小时,你们在里面做什么,说了什么?”
  第359章 要是能让你死,一次败仗算得了什么
  简靖川朝后伸手,有个小兵进来了,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碎花布,揭开,是一个白鹤状的带留,纯银打造的,镶满了珍珠,看上去很像一个胸针。
  实则不然。
  简靖川拿过那个带留,放在桌上,去看陆让廉,“还认识吗?这是从陆家找出来的,能交代一下它的来历吗?”
  陆让廉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带留不是我的东西,这应该是我前妻的。”
  那小兵不敢置信地看了陆让廉一眼。
  倒是简靖川很冷静,他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军作战,遇事从来没有
  一帆风顺过。
  “这不是国内的工艺,是倭国的工艺打造的,寻常人一看会以为是胸针。实则是倭人用来锁和服腰带的装饰件,名叫带留。只不过,这个带留的锁扣非常巧妙,同时可以用来做胸针。”
  简靖川道,“我都没有问过你这是什么,你急巴巴地说是带留,陆让廉,多年不见,你还是像从前那样,浮躁得很!”
  陆让廉恼羞成怒,“你也不过是侥幸不死,这么多年潜伏国外,才看上去沉稳一点。”
  简靖川道,“我并非侥幸不死。国魂庇护,身为军人,我可以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但我不能死在战友的背叛,无耻之人的阴诡谲诈之中。”
  陆让廉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你说话尊重点,我可以告你诬陷我!”
  简靖川将一张纸条缓缓地推了出去,陆让廉看到后,大惊失色,摇摇欲坠。
  “她没有回国,她竟然没有回国吗,她不是说她会回去的吗?”
  陆让廉就跟疯了一样,去抢他曾经亲手写的纸条,但简靖川速度比他快,拿回纸条后,就站起身,“陆让廉,你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们吗?将来,你有脸去见他们吗?”
  陆让廉已经丧失了理智,“简靖川,没脸去见他们的人是你!他们都是因为你死的,我承认,我当时就是想让你去死。区区一个东山岛,怎么可能会让倭国那样的弹丸小国占了去,要是能让你死,一次败仗算得了什么……”
  他是高官之子,而简靖川只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但简靖川处处都比他优秀,他们同时参加大比武,他受伤,而简靖川却成为了军中新生代兵王。
  简靖川走出去很长一段路,都能听到陆让廉的嚎叫声。
  他出来,三春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却感受不到那股暖意。
  那一场仗打得好艰难,敌军的人数比他们一开始探知到的多了十倍有余。
  他们的弹药远远不够。
  援兵也迟迟不到。
  明明举国之力,东山岛巴掌大的一块地,他们竟然等不到援兵。
  最后一刻,他冲进了敌人的阵营中,炸断了那座浮桥,将两个岛隔开,为战友们的撤离争取了时间,他倒进冰冷的海水中的时候,耳边还回荡着战士们的话。
  “营长,这次我要是能够活着回去,你得给我批长一点的假,我媳妇儿生了,嘿嘿,我当爸爸了!”
  “营长,让我上,我没有娶老婆,我去,让我去!”
  “营长,我就算是死也要咬断狗日的鬼子的脖子,放心,我们肯定会赢!”
  但他们输了,全军覆没。
  他们所有的行动都在敌人的预判之中,走的每一步都是对方设置的陷阱,冲锋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包围圈。
  年轻的战士们的生命,就像是入秋的萤火虫,死得毫无价值。
  至今想起来,简靖川都无法原谅自己。
  活下来的人只有三十多个。
  是他抓住了最后一点机会,才让他们活下来,那时候,他只是在想,必须要有活着的人回去,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所有的起源都是因为他。
  是他,对不起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他,害死了他们。
  霍拂海看着简靖川失魂一样地走进来,他看向为他开门的警卫员,后者摇摇头,也很疑惑。
  比起陆让廉,简靖川似乎更像那个背叛了祖国和战友的人。
  “审完了?”
  简靖川从头上摘下帽子,他推到了霍拂海面前,又摘下了肩章,一句话不说,神色凝重,有几分颓废。
  不需要简靖川说,审讯的内容,早就有人送到了霍拂海这里。
  他没想到,简靖川会钻这样的牛角尖。
  但其实也很容易理解,他亲眼看着一个个战友死在了战场上,那都是和他朝夕相处,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竟然以那样的理由去死,换谁都受不了。
  “前两天,我那孙女儿打电话来,说是打算把婚期定在七月十八日,那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这几天老太婆还在说,舍不得她这么快就嫁,时间来不及,嫁妆要好好准备。”
  简靖川半天才回过神来,首长口中的“孙女儿”是他的女儿,“她怎么定这么急?不行,我得跟她好好谈谈,她还小,不急着嫁人。”
  霍拂海拦住了他,“靖川,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没有回来的那些年,这孩子过得很苦,但从来没有怪过你?”
  简靖川如遭雷击,坐在椅子上跟傻了一样,久久不动。
  “行野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的身世同样很不好。虽然比起欢欢来说还有爷爷,伯父,有家人,但他也有一个很要命的母亲。
  两个孩子都是孤苦伶仃,他们都想要一个家,也想给彼此一个家。”
  简靖川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对不起”的话在他的心中盘旋了很多遍,却无法对首长说出口。
  霍拂海牺牲了三个兄弟,霍震霆也并不是他的长子,在此之前,他们本来还有三个孩子,全部都在战乱中夭折了。
  “我们牺牲了小家,成全了大家。很多事总是需要人去做的,欢欢并没有怪你,一直以你为傲。这个国家也需要你,因为每一个人都想要一个温暖的家,不仅仅是那两个孩子;
  你所做的一切组织都看在眼里。你是一名军人,需要坚强的意志,无畏不惧的勇气,而不是被人蛊惑几句,就迷失方向,怀疑自我就是在怀疑组织!”
  简靖川如醍醐灌顶,他惭愧道,“首长,我错了!”
  霍拂海将帽子和肩章推给他,“记住组织对你的培养和信任,东山一役,你败了,但虽败犹荣,主要责任不在你,这一仗败的原因,无论时间多久远,我们总会搞清楚。你还有任务,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下去接任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