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我有分寸。”
  “沈氏不是舒妃,也不是三皇子和安嫔,倘若庭小公子觉得此事有危险提前做些什么,咱们未免得不偿失。”
  听着这话庭芜被自己口水当即呛得咳起来,瞪大眼睛:“满初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那样的人?殿下是那样的人?”
  满初声音不咸不淡:“人心隔肚皮。”
  “我说你这个人…”庭芜起来就要嚷嚷。
  “庭小公子,我妹妹脾气可不好。”薛是非一双眼风情流转,继而嗤笑插嘴两句:“要我说大家虽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可各自有所防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敢说纪宴霄就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满初点头这才道:“做事有分寸对大家都有利,我姐姐自然有自己的想法,殿下有自己要做的事去做便是。”
  姜藏月没说什么。
  庭芜刚张了张嘴突兀就闪了腰,话语落不下来,五官也跟着扭曲到一块儿。干脆没好气转身进屋准备搞点药酒擦擦。
  姜藏月看着檐下雨落如珠,坐在亭中雨雾直往人脸上扑,薛是非却没离开,径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青衣。”他眼前一时是杀人如麻的旧友,一时是如今清冷容颜的少女:“你不仅想要廷尉府身败名裂,也不仅是沈氏对不对?”
  姜藏月掀起眼帘。
  宫巷的风吹遍每一个角落。
  他终是触摸到了什么。
  若只是为了廷尉府,只是为了沈氏,当初为何要对舒妃下手,之后又为何对三皇子和大皇子下手?
  而纪宴霄愿意与青衣合作,无非是为复仇,如他所言,各自都有各自的盘算。
  可眼下长临皇室也就剩下一个二皇子。
  二皇子也曾经因为算学而唤青衣一声师傅,也有了牵连。
  而有牵连者,终亡故。
  雨雾越发大了些,扑面而来凉意袭人,姜藏月收回目光,道:“你逾矩了。”
  “青衣,咱们好歹共事这么些年,你信不过我?”
  “并未。”
  她开口:“四门的人各自有各自的来历,薛是非,你没必要刨根问底。”
  薛是非还想说什么。
  “沈子濯被罢官,沈氏不日就会找上廷尉府,我在做什么自己清楚。”
  “你真清楚?”薛是非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木头小人,偏头冲姜藏月冷哼一声:“那算了,我就是问一下,毕竟你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姜藏月没接话,只是看着眼前雨。
  沈子濯协同刑部已经彻底暴露在人前,又做下这样的事情,沈丞相想要否认也再无办法。
  若是从前的沈氏自然还忌讳两分。
  可今时不及旧日。
  沈子濯已然是一枚弃子,沈氏四面楚歌,若沈子濯再度闯下祸事,整个沈氏会完全被拉下水。
  而刑部出事,大理寺和暗刑司渔翁得利。
  己方得利。
  沈子濯自然还会找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就会服气。
  蛮横莽撞之人做蛮横莽撞之事。
  又岂能是沈丞相阻止得了。
  她执起一侧的伞:“雨越下越大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薛是非抖了抖衣摆,很是厌烦:“又湿了一大块儿。”
  姜藏月执伞走出安乐殿,雨竹噼里啪啦从伞面滚下,她话语由近及远。
  “快了。”
  ……
  雨雾霏霏,沾衣带。
  顾崇之审讯完犯人又过去了大半日。
  暗刑司内邢架之上血迹斑斑,新旧交叠,有仆妇在收拾残局。
  方收拾干净,顾崇之又让底下人接着绑上下一个。
  被绑之人哭得涕泗横流,又吓得吱哇乱叫,似乎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厮,但仔细一瞧又有些面善。
  他没多说,手中倒刺鞭直接打在这小厮身上,那样的痛像被烈火燎烧,小厮凄厉惨叫响彻暗刑司。副指挥使路安和在一边递上一盆盐水,想到这盐水的作用他就头皮发麻。
  他们暗刑司的人心狠手辣向来是出了名,可能让指挥使亲自动手的人却寥寥无几。
  便是这一次与那廷尉府的安二小姐有关。
  更像在为安二小姐出气!
  今日拷打的都是沈氏的人,而这个小厮只是在茶肆辱骂了安二小姐几句。
  为几句言语大动肝火,指挥使还不承认对安二小姐有情,其实暗刑司指挥使与廷尉府二小姐也算门当户对,承认也没什么。
  路安和咽了咽口水,到底不敢提起这个话题。
  顾崇之踩着满地血腥靠近刑架。
  他把玩着长鞭,对着小厮露齿一笑:“你那日在茶肆骂了什么?”
  小厮痛得止不住的地哆嗦。
  想要说些什么,嘴角全是血,半晌都囫囵不出声。
  路安和恨不得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指挥使明显现在心情很不好,谁上前谁讨不到好,这小厮自己且好好受着。
  “沈子濯蠢才一个,倒养出了这么跋扈的小厮,你猜猜你今日能不能走出暗刑司?”顾崇之以雷霆之速掐住了他的下颌。
  蓦然,暗刑司大门被锦衣卫推开,后者迅速上前行礼:“指挥使,沈丞相找上廷尉府,安大人将安二小姐推了出来!”
  顾崇之一把将手中人甩在墙壁上,他声音闷沉,目光寒冽如刀锋。
  “给老子再说一次?”
  ……
  “这老匹夫还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安乐殿内,庭芜只觉得头疼得紧。
  “那好歹是他明面上找回来的亲生女儿!”他真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安意是姜姑娘假扮的,但安永丰这老匹夫也未免太过无情些,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能推到沈丞相面前。
  庭芜拿上剑就要出门去。
  迎面就遇上纪宴霄。
  “殿下。”
  庭芜赶忙行礼
  。
  浮云山练兵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和四门的联系也越发紧密起来,跟顾崇之这样的人打交道需时时谨慎,是以他并不愿意打扰殿下。
  纪宴霄将伞搁置一旁,庭芜递上帕子给他擦了擦手。
  “你要去哪儿?”
  “廷尉府。”
  纪宴霄惯常温润笑意消失。
  庭芜又说:“安永丰那老匹夫将姜姑娘推到沈丞相面前了,他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顾及只想着自己,果然是个老狗!”
  纪宴霄将帕子扔回盆中:“沈丞相去廷尉府多久了?”
  庭芜有些着急:“约莫半柱香,我想着姜姑娘会不会吃亏,殿下咱们赶紧过去啊!”
  “两个老匹夫针锋相对,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
  “姜姑娘再厉害,她这会儿又不曾暴露身份,岂不是只能任人宰割?”
  纪宴霄闻言顿了顿,并未踏出安乐殿。
  “殿下?”
  庭芜不理解为什么自家殿下一点都不着急,他语如连珠:“这可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能救姜姑娘可不是常碰到的事情。”
  纪宴霄反而步入屋中,提笔写着什么。
  “殿下,咱们不去廷尉府吗?”庭芜就差没急的抓耳挠腮。
  “不用。”纪宴霄只说了这两个字。
  她一直在谋划的事情他知晓,临近收网,她并不需要安乐殿现在去插一脚。
  良久后,他终于搁下笔,冰凉的指尖将书写的内容卷起来。随着他直起身,天光倾泻在他如墨缎的发上,显得青年越发温柔。
  真就好事将近。
  第196章 陋室
  庭芜到底没去成廷尉府。
  安乐殿内,也没了往日吵吵嚷嚷的声音,庭芜反而熬起了鹦鹉来,用他的话说殿下又不用英雄救美,那就没事儿做,塞外的人能熬鹰,他闲来无事是不是也能熬熬鹦鹉,结果这鹦鹉作息时间与他相同。
  他睡鹦鹉也睡,他醒鹦鹉也醒。
  于是庭芜干脆给鹦鹉喂食之后又去看看他自己养的花,最后将新得的琴爱不释手的把玩一番,随即转身准备进殿。恰此时殿外小太监通传:“庭小公子,户部尚书府江小姐来访。”
  满初闻言也跟着瞧去。
  身着红裙的女子不疾不徐踏入安乐殿,面上挂着慵懒得体的笑意让侍女给了小太监打赏。
  满初迎上前屈膝行礼:“奴婢满初,见过江小姐。”
  “起来吧。”江惜霜倒也没打算为难谁,慢悠悠道:“听闻姜女官主管六尚,我有些事想向姜女官讨教,她可在殿中?”
  “江小姐。”姜藏月手捧着书卷从东厢房而出,略微点头见礼。
  江惜霜掀了掀眉,对她掩唇轻笑:“姜姑娘性子果真与众不同,怪不得纪大人总是将你拘在殿中。”
  姜藏月将手中书卷交给内务府的人,这才道:“江小姐说笑了。”
  “纪大人只是器重姐姐,还请江小姐慎言。”满初行礼道。
  江惜霜像是没听见她说话,径直在殿中石椅上坐下,庭芜这会儿也将自己的琴放下看过来,这怎么瞧着来者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