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闻言一旁的秀禾脸色扭曲得难看:“原来这位就是公子心心念念的安二小姐。”
  “可别胡说。”沈子濯蹙眉打断了她说话,忙不迭地说:“安二小姐名声清清白白,岂能说出这些话,定然是找我有正事,你先回府。”
  秀禾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脸不忿。沈子濯邀她去樊楼时,秀禾自知不能闹得难看,这才离去。
  雅阁内,小二上了不少招牌茶点。
  姜藏月玩笑了一句这才道:“都说沈公子疼爱秀禾姑娘,亲眼所见果然不假。”
  沈子濯打开折扇故作优雅扇了扇,道:“安二小姐说笑了,我对谁都这般好。”
  “不知安二小姐今日找我什么事?”
  他越发笑得灿烂一些,视线久久落在她脸上。
  安二小姐和秀禾是不同的,若说永乐坊妓子床上功夫好又长得妖媚撩人,那安二小姐则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待人温柔有礼,与人相谈更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让人情不自禁想靠近。
  这样一个美人爱慕他想要见他,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若非是秀禾还有用处,方才在铺子他就甩脸子了,还敢跟他恃宠而骄!
  当真是个不知所谓的玩意儿!
  沈子濯感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肝火上窜,更是将锦袍又整理整理,扯着笑,难得有几分真心实意:“听闻安二小姐跟皇后娘娘打听我,可是对我......”
  话没有完全说出来,但相信少女能听懂他的意思,若是真喜欢他,让她做大也不是不可以。
  姜藏月静静搁下茶盏。
  樊楼外风雨如晦,少女望雨的眉眼淡薄,更没有半分汴京贵女的娇羞,像是对面坐着一个她并不感兴趣的暮年老叟。
  沈子濯难免觉得这样的感受怪异。
  他长得风流倜傥,难不成今日相看安二小姐还没看上他不成?
  若真没看上,又惹恼了秀禾那个女人,倒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沈子濯神色有些不虞。
  他懒洋洋将一条腿搭在椅子上,整个身子也坐得歪七扭八,带着几分纨绔,慢吞吞开口:“安二小姐来了又不说话,该不会是特意约本公子出来赏雨?”
  一边说一边让小二再上两壶酒。
  有些故意将人晾在一边。
  特意约他,又不会发生什么风花雪月之事,还不及腾出时间再去逛逛永乐坊呢,至少那些女人不会给他脸色瞧。
  姜藏月闻声垂眸,视线终于落在他身上,淡色的唇轻启:“沈公子不知我约你做什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沈子濯嗤笑一声。
  “自是正事。”
  少女神情寡淡,身姿孤清如竹,时浓时淡,却能让人将注意力落在她身上。
  “我寻沈公子,是安嫔娘娘知道沈公子留下秀禾姑娘是为兵法。”
  第146章 坦诚
  兵法?
  谁知道他留下人是为了兵法?
  安嫔怎么会知道他升迁是因为秀禾贡献的兵法?
  “听不明白安二小姐在说什么。”沈子濯听到回复,顿时有些暴跳如雷:“我沈家儿郎升迁靠的是堂堂正正的本事,绝不会走什么歪门邪道!”
  姜藏月察觉到他的暴怒,只是淡淡开口:“沈公子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不在意,安嫔娘娘却不会不在意。”
  “安二小姐莫要胡说八道!”
  这样的事情他绝对不能承认,若是承认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把柄,到时候沈氏才是真的被他拖累,虽平日里纨绔,却也分得清轻重。
  “若是无事,本公子
  先告辞了!”
  沈子濯猛然摔了茶盏,瞧着像是心浮气躁的模样,门口跟随的小厮连喘气的声音都几近于无。
  “这样的话往后若让我再听见......”
  姜藏月抬起那双比平日还要清亮许多的眸子:“沈公子是何时收下秀禾姑娘的?又是何时知道秀禾姑娘懂兵法?”
  “......那自然是因为一见钟情!”
  “永乐坊可培养不出会兵法的姑娘。”她指尖轻敲着桌案,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的心上:“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是在几月前的宫中,沈公子偶遇秀禾姑娘,可秀禾姑娘为何会在宫中呢?”
  “你监视我?”闻言,沈子濯停下脚步,猛然扭头看她:“说吧,你们廷尉府想要算计什么?别以为随便说些什么本公子就相信你,秀禾入了沈氏族谱,无论如何轮不到廷尉府的人来说三道四,这汴京本公子还是说得上话!”
  他越威胁越顺口。
  是了,这安二小姐说不准就是诈他的,说不准她和安嫔合谋想要对付沈氏,如今廷尉府在圣上面前还没有他红呢,这不瞧着他要升迁了这才狗急跳墙来说这些有的没的!
  姜藏月笑了笑:“沈公子知道我在外漂泊了十年不得归家。”
  “那又如何?”廷尉府内的腌臜事跟沈氏有什么关系,跟安嫔知道秀禾会兵法又有什么关系。
  “安嫔容不下我。”姜藏月主动提及了这事儿,话语简短。
  这话听得沈子濯狐疑,愣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安二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那便再说明白一些,我与安嫔不和。”
  “别跟我拐来拐去的!”
  姜藏月眼眸微动,模样依旧干净出尘:“沈公子觉得我是安大人的女儿,是以不敢相信我说的话,可你莫不如好好想想,你与秀禾姑娘讨论兵法,除了纸上谈兵,旁的她可还说得出?”
  沈子濯神色阴暗。
  确实如此,每每还想再深入谈论,她都找借口避了出去。
  “因为秀禾是安嫔的人,安嫔和廷尉府想要对付沈氏,廷尉府能让圣上直属管辖,凭的是强权。”
  “而沈氏靠的无非就是皇后娘娘和圣上的情谊在维系。”
  沈子濯死死盯着她,握紧了拳:“你也是安永丰的亲生女儿,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姜藏月抬起眼,风停雨止,窗外大树枝叶摇晃,光影落在她眸中,十分好看。
  “因为是安嫔当年将我带出廷尉府丢弃。”
  “沈公子可能不知道颠沛流离的日子有多难过,树皮草根,衣不蔽体,与人抢食。”她隐在光影里巍然不动:“十年后归家,不过是再度为了利益将我拱手做交换,索性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说话间有风拂来。
  像是在附和她的话一般。
  沈子濯顿了顿。
  若秀禾真是安嫔的人,他这些时日一举一动在安永丰眼里可不成了跳梁小丑。指不定安嫔也在暗地里看文瑶和沈氏的笑话。
  看他如同唱戏的猴子,逗得人哄堂大笑,也是,永乐坊的妓子又怎么会兵法比他带兵打仗看得更加透彻呢。
  但若是安永丰那个老狐狸指使安嫔将人送到他身边......
  沈子濯重新回来坐下,眉眼审视:“你这般据实相告,不怕将来廷尉府倒塌,你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这些事情从始至终我从未参与过,我不过是安大人找回来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儿,是以到如今都不曾认祖归宗,这事儿沈公子但凡打听就能听见,我为何会担忧廷尉府倒塌对我有什么不利,不过是重新回到从前的日子。”
  沈子濯有些发呆。
  世家子弟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便是家族荣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凡事都要设身处地为家族着想,可若是如安二小姐一般从小被抛弃,她还会全心全力为家族着想么......想来是不会的!
  只是兵法一事安永丰当真是老谋深算!可恶啊!
  他又想起秀禾这些日子以来的曲意逢迎,岂非都是在蒙骗他,倘若有朝一日她给了他一份陷阱他也要双手接过来吗?
  可如今圣上看重的就是这些兵法策略!
  沈子濯随手将酒壶推至一旁,原本暴跳如雷的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他思虑良久,终是斟酌开口:“这么说,安二小姐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沈氏和廷尉府不对付良久,成日里在朝堂上明争暗斗,却因为安永丰那个老狐狸能说会道,至今没占到什么便宜。
  再说来......父亲年岁渐高,文瑶那边和圣上的情谊瞧着也不剩多少。
  “沈公子可能没想过,秀禾姑娘身后是安嫔娘娘和安大人,如今沈公子需要的东西就在她们手上,倘若秀禾姑娘得了授意不再交出兵法策略......”她眼眸剔透而清冷,继而平淡说道:“沈公子只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樊楼里灯火通明,沈子濯听这些话脸色变来变去,酒水冰凉渗透衣袍,他没再发出半点声音。
  他瞧着灯烛发呆,这一瞬想了很多,竟然活生生想出一身冷汗:“安二小姐所言极是,你想要什么,这里也没有旁人,我们谈谈!”
  姜藏月开口:“我既然愿意来,那么在这件事上并不在意助沈公子一臂之力。”
  沈子濯目光灼灼看向她,连忙开口:“倘若秀禾不再拿出东西我又要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