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重点是他和姜姑娘看上去是旧识。”纪宴霄眼睫微动,神色温和。
  “奇怪。”庭芜想不明白:“我从未查到薛是非跟姜姑娘有什么来往。”
  纪宴霄轻笑,指尖摩挲着玉戒。
  “殿下,可要再去查一查姜姑娘,你这说得我背后发毛。”庭芜嘟囔着搓了搓胳膊,脑子里一时闪过很多想法。
  纪宴霄唇角含笑看着窗外的鸟雀。
  红炉里茶汤滚滚,庭芜提着茶壶倒茶,又叫人生上炭盆,书房里的温度到底是有些低了。
  “殿下,我就是想不明白,姜姑娘既然伪装的身份认了你为义兄,为何还要找上薛是非当亲兄长?”
  纪宴霄道:“狡兔三窟自不会困于一地,张府若背后只有一个女子,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总觉得当初宫中发生的事都跟姜姑娘有关。”庭芜思索着。
  纪宴霄指尖轻敲桌案,姜姑娘和他是不同的。
  他瞧上去温润无害,似乎与谁都能交好,安乐殿更是谁都能踏进来说说笑笑,他喜下棋喜喝茶,更是朝中前途无量的新贵,不少朝臣在私下里拉拢他,想要他为其做事,有了私心便没了距离,人近了口就松了。
  而姜姑娘瞧上去卑躬屈膝,实则不近人情清冷淡漠得很。她可以对每个身份比她高的人低头行礼,也可以拉拢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事物,更不愿与无关人牵扯上半分。
  宫中有人议论起姜女使,嘴里不过都只能说‘安乐殿的姜女使性子寡淡’,再清楚些便没人能知晓。
  另外舒贵妃之事当初称得上是横死宫廷,华阳宫一夕颓败,大理寺卿府上一把火被烧了个干净。
  再后来,他帮姜藏月在大理寺卿搜出受贿证据,一切便尘埃落定,连流放的女眷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舒府落败,李贵人惹起汴京喧嚣,卫应死在断壁残垣间,三皇子雨夜而亡,每一步都在收割人命。舒府不过是个开始,要说做错过什么,那便是舒清十年前动了长安候府的人。
  他查了许久,不过隐晦查到,舒清曾对长安候府二公子姜永之妻刨腹取子。
  若说舒清动了手,那么廷尉府更甚,所以三皇子死了,他没动长安候府的人,可安嫔和安永丰动了。
  捉其软肋,一击毙命。
  至于卫应,长安候府出事以后,他背叛侯府,偷了姜家兄弟的兵符给安永丰,也正因为如此,他得了一个正六品的小官,又死于姜藏月之手。
  纪宴霄唇角弧度略微上扬。
  他总在想,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这个人。
  于是他就瞧着从舒贵妃开了个头,她一步步走到今日。
  这样的人似水中月,一触虚幻之相便化为乌有。
  “不用去查她。”纪宴霄开口。
  庭芜灌了一碗茶汤:“我们不查也有人查,张府外有鬼祟之人。”
  “谁派来的?”
  “除了安永丰的人还有谁。”
  须臾间,纪宴霄放下茶盏:“安大人倒是清闲。”
  “安永丰的人也有安插在吏部的,”庭芜说:“有些位置是殿下让给安插之人的吗?”
  纪宴霄转着玉戒,而后才道:“安大人自有这个能耐。”
  “可是咱们的人也才安插进去不久,不过是进了吏部和礼部。”庭芜皱眉:“若是被安永丰发现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纪宴霄轻笑:“廷尉府权倾朝野,你以为纪鸿羽就不会防着他么?六部人手众多,没有谁能摸清谁的底,按兵不动即可。”
  “太子还有几日就回来了,幽州被埋了一个镇子,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安永丰算一个。”庭芜说道。
  “幽州?”纪宴霄情绪平和:“幽州处于太子管辖之下,安永丰不会将这件事捅出来,毕竟有弊无利。”
  “那就只能这样了,这事儿哪天捅出来也是一个祸患。”庭芜看向纪宴霄。
  殿下任吏部侍郎后要处理的事情就越来越多,虽是劳累,但也是好事。
  张府那处宅子伺候的小厮和婢子都是死契,不用担心出什么纰漏。
  “你对长安候府了解多少?”纪宴霄突兀问了这么一句。
  “长安候府这事儿了解的不多,只听说当年长安侯膝下有二子二女,长子次子当年被封为玉雪和惊鸿将军,三女姜藏蔓更是汴京贵女的典范,最小的女儿姜藏月被封为安乐郡主。”
  “安乐郡主当年就是住在安乐殿的,还有那姜永娶了妻,后来长安候府倾颓,这些事也就无人问津了。”
  庭芜不知道殿下为何要问,但还是知道一些详情的。
  “长安候府姜永之妻死在了舒贵妃舒清手上,大理寺卿府上老夫人扒皮制鼓为舒贵妃求孕,舒贵妃同样剖腹取子于高台坠亡。”
  “汴湖码头工人卫应曾是长安侯手下百户,因巴结廷尉府盗取姜永手上兵符,后死在了长安候府遗址。”
  “三皇子未曾动过长安候府,但安嫔和安永丰参与其中,所以三皇子被捅出非皇室血脉,被亲外祖父安永丰大义灭亲,死不瞑目。”
  “沈皇后兄长更是被安排一名妓子入了沈家族谱。”
  “想来此次准备去廷尉府,就该是安永丰了。”
  姜姑娘在孤山寺借义诊偶遇安子真,跟安氏夫人打了照面,不过就是在为接下来所做之事做铺垫。
  她会将所有人一个一个都扯下水。
  纪宴霄突然低笑出声,嗓音清润,不用细看都知道是愉悦至极。
  这样就挺好,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目的不是么?
  最终该死之人就是纪鸿羽啊。
  庭芜挠头:“殿下笑什么?”
  “姜姑娘就是
  姜藏月。”纪宴霄眼角眉梢都充满了生气,与平日大不相同。
  “明明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何这么久才想到呢?当真是有些可惜了......”
  汴京频频出事,宫中处处死人,舒府蠢而不自知,卫应疏忽大意,三皇子死不瞑目,从来没人想到过姜藏月。
  纪鸿羽身处高位,又怎么会看到平静湖面之下的风起云涌。
  他知道是因为跟姜藏月同处屋檐下,世上没有天衣无缝之事,是个人就会有破绽。
  “姜姑娘就是安乐郡主姜藏月?”庭芜心惊:“那她要做的事情可就大了。”
  更何况又暗杀技巧极高,这样一个清冷淡漠之人步步谋划,可能并非只是想要纪鸿羽和当年暗害长安候府之人,她还要为长安候府翻案。
  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当年长安候府謀逆一案几乎是板上钉钉,这样久远的案子如何翻。
  纪宴霄摩挲着指尖,嘴角噙着笑:“安永丰在查张府的背景?”
  “是的,不过当初买宅子的时候,手续是完全齐全的,又因为要跟廷尉府打交道,所以处处小心并未露出马脚。”
  “并未?”
  “安永丰的人就算查也只能查到张府是三个月前入汴京寻亲,如今寻到了兄长,就是薛是非。”
  纪宴霄扬起笑:“庭芜。”
  “殿下?”后者不明所以。
  纪宴霄弯着唇角:“那就将事情处理得更加周全一些,长安候府安乐郡主还活着的消息我不希望还有人知道。”
  “我知道怎么做。”庭芜说着看向纪宴霄:“殿下,若姜姑娘真是安乐郡主,只怕当年之事没这么简单。”
  “她会查清楚的。”纪宴霄稍微扬起眉。
  “长安侯死在铜雀台上,姜姑娘兄姊被剖腹取子,姜策死于非命,姜永和姜藏蔓及萧夫人入廷尉府后不知所踪,当真还能查到吗?”
  纪宴霄轻叹一声。
  高楼倾覆,总会重建。
  她不会对纪鸿羽听之任之。
  “我竟觉得殿下和姜姑娘很像。”
  纪宴霄唇畔含笑,并未再回他。
  当年他也曾落到同样的下场,武安国破,他被人按在地上,仅仅因为一口吃食便险些被踩断手掌。
  那些人想要看他惨,他便当真撕开手上的伤口,殷红血迹淌了一地,若是事情闹大,总归有人会害怕。
  纪宴霄看着窗外渐渐加大的雨势,他还是笑得温柔。
  “她来收割人命了。”
  第122章 听镜
  自打上了青衣这艘贼船,薛是非少不了在背后蛐蛐纪宴霄。
  腊月底宫中同样是喜气洋洋,各宫忙得不可开交。且纪鸿羽请了僧尼带着银制沙罗盆入宫,盆里供着一尊金佛。
  僧人手持柳枝,蘸起盆里的香水往佛像身上撒浴。
  浴佛会之后,御膳房煮好七宝粥和五味粥分给所有人。
  庭芜这人也没见停下,偷摸将酒糟涂抹在灶门上,还抹了很多。
  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做‘醉司命’,忙完灶门的事儿,他又将安乐殿几人的床底下放上一盏灯。
  庭芜左手两盏灯,右手两盏灯,满初边喂兔子边纳闷儿:“庭小公子,你干什么呢?灯塞床底下做什么?小心再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