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孔青收回目光:“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自不会去打听。”
  “今多事之冬,天子昏庸,却唯独修筑河堤一事尚且算作一件好事,总不至于残害无辜......”
  “再者言,大丈夫人生在世,当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断然不能做出偷鸡摸狗之事。”
  “我虽只是一届读书人,得殿下看中,自当不敢轻慢,必将事事亲为,忠心不二。”
  “廷尉府与殿下有合作之心,尚未曾结怨,为何我要做出这等让殿下左右为难之抉择,殿下便是太过纵容庭公子。”
  “这是何等之事,甚有古人言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
  紧接着庭芜算是彻底体会到了读书人念经的威力,他能一直说到不带一个字重复的,除了满口之乎者也,还有满腹经纶的大道理。
  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
  庭芜面无表情回想了一下,他今日也没有得罪孔青,说这半日能不能说些有用的。
  来来往往修鞋拔子的人走了几波,他终于住口,口渴了。
  庭芜拳头捏的嘎吱作响,皮笑肉不笑:“这事儿是殿下想知道的!”
  孔青拨开他的手恍然大悟:“殿下想知道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什么
  意思?”庭芜气笑了:“你针对我?”
  “并非如此。”孔青将桌案上的信件整理齐整,又将书卷好生放置:“你并未给我银钱。”
  庭芜气得牙痒痒,手上拿过他的书在桌案上敲敲敲,恨不得站在桌子上去叨叨他:“我没给殿下给了啊?你翻脸不认人?咋能这样呢?老子曰也没教你这啊?”
  孔青含笑看着他。
  庭芜瞪眼回看回去。
  既然是殿下想要消息他自然不会推三阻四,只是从补鞋店里拿出一个布包,布包上还打了好几个补丁。
  “烧饼?”庭芜视线狐疑落在布包上。
  “殿下要的消息。”孔青将布包放在桌案上,又拿起书卷继续翻阅:“这份消息是外界没有的,也是旁人给我,殿下想知道的都在里面。”
  庭芜露出恶劣微笑:“行。”他手上又拿了一块点心真诚问孔青:“过午不食?”
  “恩。”
  “孔青?”
  “什么......唔!”孔青嘴里直接被塞了一块点心。
  庭芜愉快哼着小曲儿走了。
  *
  冬日的雪总是一阵接一阵的,是以青石板路面总是不曾露出真容,唯独廷尉府内小厮穿行,路面洁净。
  小佛堂里,惟鉴刻铜炉郁香不绝,其上牌位隐绰,极是庄严肃穆之地,铜炉内白香燃尽,零星粉末坠进炉中熄灭。
  紫袍老者瞑目捻珠,屈膝跪经。
  待完成今日之事,迂缓起身回堂前,奴仆接续而至,拥侍而坐。婢子适时添茶,往来侍奉间皆低眉顺眼,毋有燥声。
  老者抿了一口茶,眉眼松展开些。
  大皇子在夜里试图污蔑安乐殿玩弄巫蛊权术,却被纪宴霄反咬一口,如今还在自己府上被查出贪污受贿的证据。
  圣上不过罢了他的职令他关禁闭十五日,想来也算不得多大的惩罚。
  见安子真站在一旁,老者便示意他坐下说,他坐下后道:“义父,如今看来圣上并未有放弃大殿下的打算,这一击也不过无关痛痒罢了。”
  “帝王之心不可测,而今大皇子不过是暂避风头。”老者放下茶盏,慢慢道:“太子殿下至多还有半月回京。”
  安子真道:“我听说幽州出了一些事情,不过却探查不清楚,似有人在阻拦。”
  安永丰思忖道:“幽州是太子殿下的地盘,手不要伸太长了。”
  “另外都察院御史仲无查过户部,倒是没查出什么不妥,不过瞧他的样子,像是盯上户部了,户部尚书问义父此事该如何应对。”
  “从前御史不曾这般盯着户部不放,你派去幽州的人可是被太子发现了?若是被太子发现参了一本,这便说得通了。”安永丰语气平和。
  “因幽州大雪过盛,是以圣上给幽州百姓平灾拨款十万两白银预防雪灾,可据探子带回来的消息,幽州是有雪灾,我的人应该是未曾被太子殿下发现。”安子真百思不得其解。
  “罢了,往来争斗多少年都是这样,新入仕的朝臣方入朝,尚且是生瓜蛋子,正是用人之际要把握好机会。幽州太子盘踞,是什么情形谁也不甚清楚,若是探子被捉则时局更紧张,将人都撤回来,不必打草惊蛇。”
  安永丰不在意摆摆手。
  “你生母那边听闻是又赌上了?”
  “这件事是儿子的错。”安子真神色一凛:“儿子会妥善处置的,定然不会再有下次传到义父耳中,惊扰义父修养。”
  “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名声上不好听,多约束着,不过不该再有下一次,花圃里的花木近来开的可不繁盛。”
  “是,儿子知晓!”安子真后背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这事儿当真是他疏忽了,本以为拿了银钱填窟窿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结果周氏又去赌,若是没人赎回,只怕手脚都要被砍断。
  “你弟弟子明最近在做些什么,也该定定心性了。”老者温声随口道:“他比你小不了两岁,差你有些远。”
  安子真看向安永丰,小心试探道:“义父的意思是?”
  安永丰慢条斯理开口:“修筑河堤一事不是已经开始了,让他也搭把手。”
  老者看向窗外纷扬大雪,雪天一色,府上红梅都被风雪压塌了腰,丛丛簌簌,分外惹眼。
  “汴京乱起来了。”
  说完正事,安子真顿了顿,便又看向老者,尊敬道:“义父,听说林大夫探亲回京了?现下可是在府上?”
  闻言,老者的手指沿着茶盏拨了拨:“子真想要说什么?”
  “直说就是。”他不疾不徐问询。
  安子真想到那道倩影有些失神,拱手道:“义父,儿子前些时日结识了吏部侍郎的义妹张姑娘,她生来便有咳疾,那日在孤山寺碰上,儿子瞧着是病重,林大夫既然回京了,不若请张姑娘来府上一趟。”
  “若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两方之间合作也能更加稳固。”
  “哦?如此说来子真是动心了?”安永丰有些诧异,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极是洞察人心的模样。
  “义父,儿子只是不想看到张姑娘那般疾病缠身,还请义父应允。”
  安永丰瞧了他一眼。
  “儿子知道义父在担忧什么,但儿子觉得孤山寺遇上并非算计,儿子也问过汴京的大夫,说是这张府是三个月前才来汴京的人家,张姑娘偶然晕倒被纪殿下相救结为义亲,纯属巧合。”
  安子真继续道:“张姑娘这咳疾是娘胎里带来的,汴京的大夫多是束手无策,儿子想着林大夫祖上从医,又在太医院做过院首退下,定然是与旁的大夫不同。”
  那日在孤山寺张姑娘都咳血了,想来是病入膏肓。
  “既然子真有这样的想法,义父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安永丰和缓笑了笑:“过两日你让那位姑娘来吧。”
  “义父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得了你的青睐。”
  安子真神色带了几分喜色,连忙低头:“多谢义父!”
  第117章 拜访
  接连两日风雪不停,积雪高半人有余。
  庭芜经营着好几家铺子,近期又到了发放工钱的时候,是以一大早就出宫去了。
  约莫是知道三日后姜藏月和殿下要去廷尉府,庭芜倒是请她和满初在酒楼用食。
  酒楼饮食虽比不上樊楼,但也多了几分热闹趣味。街坊上的女子,腰上系着青花手布巾,梳着高高的发髻,在桌案前主动给食客斟酒换茶。
  庭芜方才点好了菜,上楼就瞧见姜藏月盯着穿行其中的小商贩。
  这些小商贩在楼里卖水果或者萝卜之类的,那可不管食客卖不卖,先把东西分到各个桌子上,请你试吃或者试用,临走了就问你要钱。
  庭芜眼瞅着人要走到这一桌了,三两步坐下就连忙摆手回绝:“不买果子不买萝卜,咱小家小户的穷人,你换一桌。”
  小商贩挎着篮子悻悻离开了,还不忘留下一句‘抠门’。
  这会儿满初反而忍俊不禁:“庭小公子在汴京经营着好几家营生,这都是小门小户,那咱们岂非是地痞流氓。”
  毕竟她们又没地又没房,也不对,算有。前些日子殿下不是送了师父一套四进四出的府邸,那好歹算是有自己的资产了。
  就说话这会儿,菜就上来了,煎鱼、炒鸡兔、煎肉、梅汁、血羹、葱泼兔、莲花鸭签等,虽品类不是太多,但好在物美价廉。
  待用完膳,姜藏月不疾不徐对庭芜开口:“庭小公子今日可是有要事?”
  “当然有。”庭芜有些坐不住了,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木盒子推给她:“喏,可别说我没帮忙,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