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样的高度,为君者,当发号施令。”
  “殿下不如想想,今日妥协,户部与工部臣子可又给了殿下半分面子?”
  他给纪烨煜的选择里,不会再有第二条路走。
  “就依你所言。”纪烨煜下了决定:“修筑河堤的款项不能再拖,今日我便不再赴宴樊楼。”
  “殿下明辨。”纪宴霄含笑。
  “上次生辰府中事务繁多,倒是未曾见到宴霄身边那位姜女使,过些时日宫中中秋宴,可将她带上。”
  他眼睫微动,永远挂着一副温柔的笑:“自不敢负殿下相邀。”
  *
  近日暗刑司越发戒严了,巡视锦衣卫甚多。
  眼瞧着有人打瞌睡,一旁好友拍醒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什么时候了还打瞌睡,当真是糊涂!若是牢内三殿下逃狱了,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人揉眼睛清醒了,连连摆手:“顾指挥使坐镇的地儿,谁敢来劫狱,怕不是嫌命太长了。”
  好友嫌弃他:“行了,咱们这些为人做事儿的,整日里含辛茹苦,在夹缝里生存,小心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你以为你这颗脖子能长得多牢靠......”
  两人谈话声渐小。
  一道青衣身影却不疾不徐出现在纪烨尧的牢狱之外。
  牢狱阴暗台阶层层往下,穿过一排排房间,终于到了尽头。
  雕花软烟罗床榻上纪烨尧睡得香甜,一旁几案点着未燃尽的沉水香,清烟氤氲间,他甚至打着鼾声。
  可须臾间,冷风吹得他打了个激灵,这感觉就好像背后站着什么人似的,甚至他盖着加厚的被褥都觉得遍体生寒。
  他猛然睁开眼转身。
  一张清冷的容颜淡薄印入眼帘,青色身影纤细,又似弱不禁风一吹就从枝头跌落的纯白玉兰,馥郁芬芳。
  “是你?”纪烨尧认清了人,这会儿瞌睡也醒了:“这深更半夜来此做什么?可是母妃和外祖父让本皇子出去了?”
  “若是要走就快着些,这鬼地方本皇子不想待了。”
  “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他瞧见这宫婢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顿时就气势汹汹的问罪:“你莫不是以为教了本皇子几日,就敢在本皇子面前托大拿乔了?小心本皇子砍了你的头!”
  “三殿下当真还是皇子么?”
  姜藏月开口,声音若经年冰雪,渗着凉意。
  牢狱一时肃寂,空气中似乎带上了某种危险味道,让他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他虽前几日里说了气话,不过也就是外祖父听见了,到底是一家人,外祖父总不至于将他的气话回禀到父皇眼前,他依旧是三皇子。
  他依旧锦衣貂裘,皇亲贵胄,纵一时落魄,也不会维持太久。
  不过见姜藏月没半分带他出牢狱的意思,且眉眼凉薄,他不由得心生戒备。
  他正犹豫不决,又看向她说:“你到底——”
  只一瞬间,两枚银针直接废了他两只手。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他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自己两条胳膊再抬不起来,他想要大叫,却发现喉咙里也发不出声音来。
  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从那两条细细的眼缝里漏出。
  “嗬嗬......”
  他张着嘴却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不过须臾间那两条抬不起的胳膊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烂,恶臭血腥里,他也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看着自己腐烂成泥。
  明明他与这个宫婢无冤无仇,为何她非要他死?
  他嘴动了动,脸上横肉抖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嗓子发不出半分声音。
  “你想说,可我不想听。”暗刑司内火烛碎光晃眼,纪烨尧看不太清她的脸。
  冷风吹得窗外枯枝沙沙,眉眼清冷的少女垂着眼帘:“你想问为什么?”
  纪烨尧艰难点头,脸上横肉跳动得更加厉害。
  “没有为什么。”
  这道声音冷到让人发颤。
  纪烨尧痛得在地上翻滚爬行,那样的痛深入骨髓,像是凌迟一般一块一块拆了他的骨头。
  为什么就没有人察觉到牢狱内的动静呢?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他?他是皇子啊!为什么现在跟死狗一样在地上爬!
  疼!好疼啊!真的要疼死了!母妃!
  “疼吗?”青衣少女声音缥缈得似一缕幽魂,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她只是看着纪烨尧的痛苦,冷静的神情没有半分波澜。
  风声呼啸,在牢狱的昏暗灯烛间,姜藏月抬脚碾在他的手上,皮肉分离。
  “嗬嗬!!!”纪烨尧痛得面容扭曲,整个肥胖的身躯因为痛苦甚至高难度的扭曲成了一团。
  安氏动了长安候府,她也要他们满门尽灭,这样就好了。
  可惜兄长他们瞧不见。
  若是他们还活着,也该是身着绯红官袍,眉目俊朗,意气风发,过西桥红袖招的青年将军。
  但十年前长安候府的时间就停止了。
  “嗬嗬......求......”纪烨尧此刻一身皮肉都在恐怖的脱落,有些看不出人形了,他求死!
  牢狱火烛映照在姜藏月白皙面庞,垂下的眼睫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只是在这一瞬间,她身上似没有半分活人气息。
  外间又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
  姜藏月听着暗刑司外滴滴答答的雨声,看着潮湿水汽从墙壁渗透出来,忽然说:“纪烨尧,你想死了吗?”
  她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的血肉处,就好像隐约看见一些不太想看见的记忆。
  她看见抱着她给她讲故事的兄长倒在血泊里,看着兄长含笑的容颜变得血肉模糊。
  她看见素日温柔的母亲被人在地上拖拽而行,看见父亲倒在铜雀台上,看见阿姐再无动静,直到一切都不可挽回。
  姜藏月没再动手,只是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
  终于,灯烛燃烧到了尽头,唯一的火光灭了。
  地上满目狰狞的人彻底断了气,在受尽最痛的折磨后,锦衣玉食十六载的三皇子死在肮脏的牢狱里。
  阶梯之上那抹淡青色身影逐渐消失。
  她方回到安乐殿不久,就见到庭芜端了一盘子枇杷过来。
  这个季节正是吃枇杷的好时候,可惜汴京却培育不出来,也不知庭芜是去哪里弄的。
  他一边吃枇杷还不忘一边叨叨一些乐子,听闻先前大皇子府上的詹嬷嬷眼下被撵出去了,落得个无处可归的下场,说过这又说起纪鸿羽分枇杷的事儿。
  “纪鸿羽可真抠,汴京种不出枇杷,你猜他怎么分的?昨日永宁城进贡了三十五个枇杷,除了供佛十个之外,他自己分七个,太后分一个,皇后分一个,贵妃分一个,柔妃分一个,静妃分一个。”
  “那后来还有什么贵嫔啊,贵人啊什么的,一人能吃上一个都不错了。”
  “其实他没全吃完也还算大方的,不过我还听说之前是哪个妃子生辰,他就赏了一碗打卤面。”
  庭芜絮絮叨叨的声音在这样飘着细雨的夜响起,姜藏月只是静静听着雨声,廊檐的铜铃作响不停。
  这些年她总是无数次梦回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每次都会梦魇,醒来后满头冷汗。以至于后来的每一夜她睡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誊抄佛经。
  她想着总是要为他们积福的。
  如今纪烨尧是第三个,用了满初手上最狠的蛊。
  庭芜招呼她们靠近些:“我还听说一个趣事儿,听闻吏部侍郎出门的时候被马撞飞了,整整昏迷三日。”
  姜藏月回眸:“你听谁说的?”
  满初也看过来。
  “我亲眼看见的,那吏部侍郎白长大高个儿。”他翻白眼。
  他还以为长得魁梧的人应该功夫很不错,谁知道就是一个披着文官袍子的红脆皮肠
  。
  “前段时间二殿下不是说给你找姻缘吗?好像说的就是这吏部侍郎?这很明显不用考虑了。”他一脸嫌弃。
  姜藏月淡淡道:“恩。”
  那是要远着些,被讹了她没钱赔。
  第98章 死者为大
  又过了一日,纪鸿羽的圣旨下来了,内容无非就是说纪烨尧混淆皇室血脉,即刻赐死。
  暗刑司没什么动静,因着非皇室血脉,三皇子纪烨尧的尸体便交给暗刑司私下处理。
  安嫔这些时日几乎哭瞎双眼,在廷尉府和承清宫两头奔走,却依然改变不了如今的结局,听闻眼下是大病一场起不来床被人按在床榻灌人参汤。
  又听闻在大病前,安嫔去了一趟和喜宫。
  这会儿二皇子来了安乐殿,正在跟庭芜狗狗祟祟分享八卦:“不得了,三哥非皇室血脉,简直是耸人听闻啊?”
  庭芜刷地一下左右谨慎看了看:“二殿下,祸从口出......”
  “不开玩笑,他真不是皇室血脉!”二皇子纪烨宁深吸一口气。
  庭芜压低声音:“二殿下,他是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