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眼前人还是没说话。
  桂嬷嬷咬牙说下去:“娘娘让老奴按着二夫人,用长刀活生生刨开二夫人的肚子,挑出了孩子。”
  “待圣上他们出来,娘娘便说是二夫人犯了疯病,自杀了。”
  第33章 制鼓
  “如此,长安侯府被定下謀逆之罪,其二子夫人被破腹取子,大公子被当场枭首,三小姐和安乐郡主被乱刀砍死,侯夫人亦是被赐了毒酒。”女子声音却没有任何波澜:“俱是死人,无人翻供,这罪名不认也得认。”
  “长安侯呢?”
  桂嬷嬷冷汗淋漓,一连串的事情劈头盖脸砸在她身上:“老奴未曾亲眼得见,只是听闻长安侯死在了先帝庙宇铜雀台上,是被凌迟处死的。”
  “对外便是宣称赐了毒酒,其夫人和二公子都被廷尉府大人带走了,再具体老奴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的秘密,桂嬷嬷也麻木了。
  天下已定,还能有什么缘由呢,多是因为功高盖主罢了。
  长安候定了天下,却连一条狗都不如。
  当初的侯门府邸,却未有人收敛其余人尸骸,经年后成了肮脏的养猪场所。
  “你既扔了林诗阮的孩子,她的尸身如何处置的?”女子声音再度响起。
  桂嬷嬷脑袋混沌:“大公子和三小姐及安乐郡主的尸体也被廷尉府带走了,剩余二夫人的尸身,因着妇人死子,实在晦气便扔在那儿不管。”
  “但......”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恐惧的事情,呼吸都变得很艰难:“二夫人的尸身舒老夫人要走了,当时娘娘还嫌恶心为什么要将一个烂了肚子的死妇人带进舒府。”
  “舒老夫人要一具尸体做什么?”
  桂嬷嬷似乎又听见了姜二夫人被破腹时凄厉的惨叫,她的声音破破烂烂回响在松林中:“制鼓!是为了制鼓!”
  姜藏月指尖猛
  然掐进掌心。
  “何为制鼓。”
  桂嬷嬷脸上神情更加惊惧了。
  舒府自带回了姜二夫人的尸身后用地窖里的冰存着,此后便常有一黑衣男子出入,像是老夫人的旧识。
  又过了几日,姜二夫人的肚子也被缝上了。
  那时她服侍着娘娘在府上小住,一日间瞧见了好多人进了冰窖里,想来姜二夫人尸身放了这么久也无用,该是扔了才对。
  可自那之后,并未见到舒府扔东西出去......
  “继续。”女子声音也低哑了几分。
  “娘娘也曾问过老夫人那尸体怎么处置的,老夫人只敷衍说扔了。”桂嬷嬷咬着牙继续说:“再后来舒府祠堂里便多了一面花纹艳丽的双面皮鼓供奉,如今也还在。”
  “再之后老夫人拉着娘娘跪拜皮鼓,没多久之后舒妃娘娘有了身孕,若非遭了越贵嫔的陷害,那孩子是能保住的。”桂嬷嬷喃喃道。
  说到这儿,言下未尽之意已然清晰。
  剥其皮,破其腹,扔其子。
  法师敲鼓,口中慈悲,求得府中子嗣兴旺。
  经年风雪似乎很慢很慢覆盖在了她身上。
  桂嬷嬷浑身颤抖起来,想起那血肉模糊的肉团就是一阵恶心,那么多的血生生沁进了冰层,染上了妖冶的红。
  那本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死也应当有个全尸。
  桂嬷嬷失声哽咽起来,跪在地上如一只蜷缩的刺猬:“姑娘,老奴该说的都说了,当年之事皇后娘娘本身就是清楚的,却没有阻拦。”
  “那岂非皇后娘娘就是默许的,如此为何要全怪罪在娘娘身上?老奴孙儿还年幼,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
  腹中翻江倒海的痛意让桂嬷嬷一阵阵的想要干呕,但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忽一阵风起,像刺骨的冰雪揉进骨子里。
  青衣女子目光落在她身上:“桂嬷嬷如此模样,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皇后娘娘要作践谁。”
  桂嬷嬷心知雪仪姑娘的意思并不是在关心她,而是在告诉她皇后娘娘是个端庄娴雅之人。
  她额角沁汗,也不敢擦拭,只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弯着腰,说:“是,老奴明白,皇后娘娘自然是关心舒妃娘娘的,只是舒妃娘娘近日脾气不好罢了。”
  “桂嬷嬷的孙儿眼下正在别院做客。”女子语气很淡:“花骨脆饼舒妃娘娘既然喜欢吃,桂嬷嬷可要多做些才好,过个几日便是舒妃娘娘封贵妃的日子。”
  “后宫既是皇后娘娘在管,要是起了什么事,那也是作茧自缚。咱们都是宫宇的奴婢,要是事情办不好了,留着也是无用,知道桂嬷嬷有难处,可生了抱怨却是不好。”
  桂嬷嬷连忙拜伏,道:“雪仪姑娘所言,老奴自然是省得的,只是老奴的孙儿何时才能回来?”
  青衣女子轻笑:“桂嬷嬷的孙儿得皇后娘娘的眼在别院做客,你这般心急可是认为皇后娘娘会苛责一个幼子?”
  “雪仪姑娘......”
  “桂嬷嬷怕是忘了舒妃娘娘当年做下那般之事,当年不计较的事情并不代表如今不计较,事情若捅了出去,便是桂嬷嬷一家都死有余辜罢了,也可能,”她勾唇:“桂嬷嬷死了,舒妃娘娘有圣上担保,只是降降位份这等小事,桂嬷嬷确定舒妃娘娘不会将你推出去,说是都为你所怂恿?”
  桂嬷嬷眼眶见红,她微微抖着身。
  是了,最后的下场真不会如越贵嫔身边那婢女一般被推出去顶了罪?
  她的孙儿还攥在皇后手上,她又能怎么做呢?便是不提当年之事,这些年因着舒妃娘娘手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腥,越贵嫔的孩子后来也是因为舒妃而没了这才结成了死敌。
  这些事若全部捅出来......
  桂嬷嬷犹如兜头一盆冷水,瞬间浑身冰凉。
  女子声音越发浅了:“桂嬷嬷听了皇后娘娘的话,已经给舒妃娘娘尝了好些日子的花骨脆饼,若是皇后娘娘直言是你投靠越贵嫔有意谋害舒妃肚子里的骨肉,你猜舒妃娘娘声嘶力竭又失了神志,会不会直接杀了你?”
  “背主且告密,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舒妃娘娘向来对于背主的人又是如何处置的?”
  “我猜,桂嬷嬷对于这些事是熟悉的。”
  桂嬷嬷紧闭眼,冷汗一度浸湿了衣裳。
  娘娘这条路,终于是要到头了。
  天空阴沉,丛竹如刃。
  “雪仪姑娘,皇后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桂嬷嬷彻底妥协了,风呼啸往领子里挤,透心凉。
  青衣女子渐渐消失在松林,唯有清冷的嗓音顺着风声而来。
  “花骨脆饼是桂嬷嬷的手艺,可别丢了。”
  “舒妃娘娘向来是爱吃的。”
  第34章 灭杀
  姜藏月离开松林水畔,满初这才将雪仪神不知鬼不觉送回了和喜宫。
  满初陪着姜藏月往回走,只道:“已经催眠了,这些事她都不会清楚。”
  姜藏月:“好。”
  汴京护城河是皇城的城墙和防御措施,绵延数十公里,贯穿了汴京的东西南三面,防御范围是其广大。
  护城河从前便是起这样的作用,本是好事,如今却葬送了数不清的人命,更是无人知晓。从桂嬷嬷口中说的话实在让人越听越冷,桂嬷嬷不愿投靠她说的幌子,如今妥协不过是因为幼子。
  她仿佛又看见了近在咫尺的孩子,稚子在风中落下护城河,头砸在河壁,粘稠又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小手、他的小脚淌进水中。
  这一次她看得那样清晰。
  当年的雨太大了,大得她找不到人,一个人越走越远,越走越悲,看不到天亮的尽头。
  如今舒妃有孕四月,即将受封,想来孩子也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满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陪她走着这条路。
  去太医院又一次拿了安胎药,两人这才原路返回华阳宫,同时也碰见桂嬷嬷手上新鲜出炉的花骨脆饼。
  内殿内,舒清正架着绣架绣手帕,得见她们回来,这才放下手中的事儿,缓缓道:“姜月,四月香又快燃尽了,你却不知多做一些?”
  满初边进殿边笑着说话:“回娘娘的话,奴婢姐姐正是回安乐殿去制香去了,中途遇见奴婢为娘娘拿安胎药,这巧才一起回来了。”
  舒清这才松展了眉目:“这香本宫闻之甚是欢喜,太医也说对孩子极有益处,圣上和太后娘娘那边的雾香可有送去了?此事也是不能耽搁的......”
  “奴婢明白。”姜藏月神情淡淡。
  “既是明白就好,无事便回安乐殿去,此处有桂嬷嬷即可,其余香也多做些。”舒清一边让她点燃四月香,一边使唤桂嬷嬷将花骨脆饼拿来些。
  桂嬷嬷弓着腰,笑:“老奴就是知道娘娘喜欢这个,今日还放了蜜,最是清甜。”
  “是么?”舒清眉目间带上了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莫名愉悦之色。
  姜藏月和满初退出华阳宫,重回了安乐殿。
  安乐殿的青石板经过风雨多了几分落叶萧条,她拿了扫帚静静清扫,满初就找了筐子跟在她后面,她扫满初就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