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穿着针织裙的俞念不请自来。
  宋隽言蹙眉。
  方成意会,躬身告退。
  办公室里霎时间只剩下俞念与宋隽言二人。
  宋隽言回到工位,“什么事?”
  嗓音几分微沉,几分不耐。
  外界传言他们二人旧情复燃。
  实则私下里,宋隽言烦她烦得不行。
  风起,窗帘晃动,跌在俞念眼睛里,影沉沉恍若躲着妖魔,“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下个月温氏的那个项目开工剪彩,你要和我一起过去吗?”
  自宋满死,作为‘丈夫’的温屿安便与宋隽言宣告决裂,甚至于表面的和平都不屑做了。
  宋隽言瞥她。
  俞念心中一紧,“怎,怎么了?”
  宋隽言审视她,“我是在想,你明知道我和温屿安不和,还邀请我去,是想看好戏?”
  俞念嘴里发干,上嘴唇仿佛黏在了牙仁上,放不下来,只能僵僵笑着,“没有,我只是来问一问你,你要是不………”
  宋隽言:“我去。”
  俞念愣了一愣,错愕,“你去?”
  宋隽言收回视线,“这项目上头会来的人不少,魏卓云上赶着去,我为什么不去?”
  俞念被他这句噎了个捯气,复又笑,“那到时候我和你一起,我来单位找你。”
  生怕他拒绝一般,俞念匆匆说完匆匆离去。
  方成夹脚就挤了进来。
  宋隽言脸上的戾气、煞气统统消散了,“怎么样了?”
  “难产。”
  宋隽言一霎天旋地转了。
  方成只见他骤然闭了眼,再睁开时,蛰身便往外走。
  方成赶紧拉住他,“您现在不能去,也去不了。”
  宋隽言像被敲了当头一棒,愣在当场。
  方成安抚他,“您放心,温先生那边安排了最权威的产科医生,她一定会平安无恙的,她难产是胎盘早剖,如果情况紧急会顺转剖的。”
  宋隽言眉目阴翳,气息粗重,“顺转剖要疼两次,遭两道罪,为什么最开始不剖?”
  方成道:“是满儿小姐要求的。”
  宋隽言不吭声了,光与影纵横在他的脸上,苍白到没血色。
  好半晌,他开口,嗓音说不出的嘶哑与潮湿,“她从小就娇声惯养,一点疼都能哭上半天,如今遭这么大的罪,我无能,陪不了她,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男人的颓唐、自责,在此刻淋漓尽致地体现了。
  方成头一次看宋隽言这么失魂落魄,他没经历过恋爱,更别提这种事,无法感同身受,只能保持缄默陪着。
  等待最难熬。
  从前宋隽言还能抽烟。
  自宋满怀孕,他戒了,如今也没有复吸的想头。
  只能虚飘飘、空捞捞枯坐着。
  太阳缓缓落下,又徐徐上升。
  渐渐,窗外热闹起来,小摊的吆喝声,车流声……电话声。
  宋隽言蓦地惊醒了,抢过方成手机。
  摁下一霎。
  对面传来啼哭的声音。
  嘹亮、清脆。
  震耳欲聋。
  宋隽言呼吸一滞。
  由不得他反应,对面匆匆道了句‘母子平安’,匆匆挂断了。
  宋隽言冻了一夜的血液,在此刻,终于开始流动、奔腾,有了温度。
  那个哭哭啼啼要他模仿家长给试卷签字的小姑娘。
  那个夏夜他跑遍大街小巷,掘地千尺找寻的小姑娘。
  ……做妈妈了。
  宋隽言揾住脸,后退,直到撞上桌子,浑身一霎散架了,瘫软在桌上。
  方成一边扶宋隽言,一边朝他道喜,“也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副局,您喜欢妹妹还是弟弟?”
  宋隽言按捺着汹涌的情绪,笑容浮了一脸,“弟弟妹妹我都喜欢。”
  ……
  温氏开工剪彩定在西部华庭。
  各形各色的男女,彼此觥筹交错,戴着面具应酬。
  俞念与宋隽言一同出席。
  男的一身上乘剪裁的银灰色西装,眉目矜冷清贵,气质斐然。
  女的一袭红裙,深v领,包臀,紧紧匝出婀娜曲线。
  晃眼一看,金童玉女,一对壁人。
  豪商太太,权贵夫人纷纷拥上来夸赞。
  是人情世故,也是趋炎附势。
  高官最忌/讳这些,怕被重点关注,穿小鞋。
  俞念便建议去二楼的vip包厢,那里比较安静。
  宋隽言没异议。
  两人辗转去了2楼。
  包厢空无一人,又特地做了隔音。
  门一关。
  外面如何吵吵嚷嚷都波及不到里面。
  俞念刚刚招架了几个夫人,这时又渴又累,理所应当地倒了两杯水。
  自己喝一杯,另一杯递给宋隽言。
  “给你。”
  整个过程,神情、动作自然到不像话。
  第177章 计划,得逞
  宋隽言视线在那水杯上落了一落。
  俞念一颗心跟着紧了一紧,“怎,怎么了?”
  宋隽言看向她。
  眼底奔腾着探究的波澜。
  每多看一秒。
  俞念肌肉便绷紧一分。
  终于,宋隽言开口:“不用,我不渴。”
  俞念一颗心霎时落地,却佯装着不甘,“是不渴,还是仅仅因为这水是我递的,所以你不想喝?”
  宋隽言不吭声。
  默认了。
  “大半月了,你对我还是这么……”俞念抬头,眼睛一闪而过的水色,“宋满真不是我害死的。”
  宋隽言嘲讽,“你没有,魏卓云呢?”
  俞念一噎。
  却不过刹那,她开口:“他是他,我是我,为了你,我早就和他闹崩了。”
  宋隽言静静盯着她,似在研判她话里的真假。
  俞念不由逼近一步,凿补道:“这大半月你瞧见我和他有联系吗?别说我,就是俞氏都被他打压得接连错失了好几个项目。”
  宋隽言后退。
  虽只是一小步,却叫俞念猛地一怔,一颗心直往下坠。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你觉得呢?”
  男人嗓音带笑,可那笑带着凉意,似经世的露、柔滑的缎,凉阴阴地匝过耳,流遍俞念的全身。
  这大半月他一直这样待自己。
  冷淡疏离。
  偶尔,她还能品尝到几分屈辱。
  可分明之前,他待自己那么温柔:
  会哄她;
  会迁就她的步子;
  也会记得她爱吃的,不爱吃的食物……
  俞念握紧杯子。
  不甘、恼怒、委屈……各种情绪涌上来,击溃了她的理智,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情实意的恼怒。
  “宋隽言你没有心!你从来都看不到我对你的好!”
  她哭出声来,转身逃了出去。
  门开一霎,撞上正欲敲门进来的皓石集团老董,黄浩。
  “哟,这是怎么了?”
  俞念一贯高傲。
  这黄浩近来又抢了俞氏一直心心念念的西南项目。
  二人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俞念呛他,“关你什么事!住海边的吗?”
  黄浩喝了声,“你怎么说话的?”
  俞念不搭茬儿,气冲冲地走了。
  黄浩蹙眉,“什么臭脾气!语气这么冲!”
  一边咕哝,一边走近。
  转过头,看到宋隽言,黄浩脸上的轻蔑通通消退了,“宋副局。”
  宋隽言颔首:“黄总。你要休息吗?我让你。”
  黄浩连连摆手,“宋副局,我是来特地来找您的。”
  他递上烟,讨好的意味更浓几分,“多谢您,要不是您,我哪能从俞氏手中抢走西南那个项目。”
  宋隽言接过,“也是你有这个能力。”
  这年头,拼背景,拼关系,有些人再有实力,也抵不过别人的一句话。
  黄浩老油条,深谙这些道理,神情愈发恭敬和讨好,压下火机滑轮,捧到宋隽言跟前,“那也要谢谢您,这项目以后还需要您多照拂。”
  火苗燃烧。
  摇摇光与影的那端,宋隽言硬挺的五官在颤抖,在模糊,辨不清情绪。
  “你只要照规矩办事,一切无虞。”
  宋隽言衔住烟,低头。
  凑近一霎。
  宋隽言眼底闪烁火苗,火苗之下,是暗涌,是戏谑。
  黄浩没看见,一心扑在那烟头上。
  烟头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
  黄浩崩着的一口气舒了一半,“那是当然,我是良心企业,一心只想造福百姓与社会。”
  宋隽言‘嗯’了一声,嘬一口烟。
  过一道肺,再徐徐吐出。
  烟雾腾腾。
  黄浩剩下的那半口气也松了。
  恰时门被人推开。
  是俞念去而复返。
  她脸上斑驳着泪痕,带着哭腔,“我戒指掉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