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所有语言尽在这相扣的十指间了。
  两人转身的一霎。
  阮文华叫住她,“宋满你真以为他爱你?”
  宋满转身。
  宋隽言一把将她护在身后,“我爱她。”
  阮文华怔住,随即怒不可遏,“你爱她?你爱她什么?漂亮的脸蛋,年轻的肉/体,还是她是宋廉明的女儿?”
  她看向宋满,“你好好想一想,你真要这么倒贴吗?!”
  宋隽言却道:“高二那个寒假,是我哄满儿吃的药。”
  阮文华身形一僵。
  宋隽言:“在所有你忽视她、伤害她的时候,都是我陪着她。所以从来都不是她倒贴。”
  阮文华怔住了。
  在这个瞬间,她想到许多从前的事。
  那些似水流年恍惚都褪了色。
  只剩下眼前并肩的、鲜活的两人。
  宋隽言又道:“你与其在这逮着满儿说她倒贴,不如仔细瞧瞧自己到底有多倒贴吧。”
  从刚刚到现在,宋隽言句句都若有所指。
  再是脑筋粗的人都意识到不对了。
  阮文华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些时候,话不必说尽。
  半遮半掩最引发人去想象,去挖掘。
  挖到什么,便最信什么。
  宋隽言点到即止,牵着宋满下楼。
  阮文华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出门。
  半晌,像是醒悟过来什么,转身朝一旁已经呆滞住的佣人吼道:“把你手机给我!”
  佣人怔了一怔。
  “给我!”
  佣人手忙脚乱递过去。
  阮文华输入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面立时接起。
  女人甜腻的喉咙。
  阮文华几乎是下意识摁灭了电话。
  一旁李姨轻声唤:“夫人……”
  阮文华似没听见,缓缓下楼。
  经过刚刚那一闹,桌上饭菜早已冷凝了,在淡黄色的斜阳里,像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除了让人觉得凉,便只剩肮脏。
  肮脏透了!
  有佣人没眼力劲,上来询问需不需要再热一热。
  阮文华身子豁然一倾,将桌上那些菜尽扫到地上去。
  豁朗朗一串訇响声里,阮文华看着一片粉碎,嗓音像历经千难万劫,嘶哑、沧桑。
  “菜凉了就该扔,反复加热只会害了身子。”
  ……
  傍晚,宋满与宋隽言回到西区公寓。
  宋隽言挽袖问她想吃什么。
  宋满摇了摇头。
  宋隽言道:“那我随便弄点。”
  宋满不言声儿,沉默看着他,好一会儿,开口:“小叔。”
  “嗯?”
  “我今天回老宅,你是故意放我回去的吗?”
  宋隽言蛰身,抱住她,欲言又止,“满儿……”
  宋满剪断他的话锋,“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你定是知道舅舅他们来邺城了,也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可你任由我回去。
  而且刚刚在老宅,你分明可以直接踹了门,拉我离开,但你却和母亲说了好多的话,全是关于父亲的。”
  她每多说一句,宋隽言便抱紧一分。
  直到最后,几要嵌入骨血一般。
  宋隽言哑声道:“你怪我吗?”
  宋满摇头,“你清楚母亲不会伤害我。”
  宋隽言无声抚上她的脸。
  宋满一瞬间龇牙咧嘴,“这个不算。”
  “那什么才算?”
  “很多啊。”宋满掰起手指数,“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对象,莫名其妙不理我,又莫名其妙关着我……”
  宋隽言苦笑,“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罄竹难书了。”
  “那倒也没有。认真来算,小叔你就只犯了一个错。你什么都憋着,不告诉我。”
  宋满放下手,抚在膝头上,神情十分郑重。
  “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但以后你真要利用我,可以先跟我坦白吗?”
  窗外风声呼啸。
  如同宋隽言此刻暴烈的心跳。
  然而,似乎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准确表达他的心情。
  于是,他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
  他们在风里拥抱。
  无数颗风的心,在他们相爱的寂静里跳动。
  许久。
  他说:“好。”
  第148章 希望,你别后悔
  隔日。
  宋隽言将将抵达办公室,便响起七零八乱的人声与脚步声。
  “俞小姐,俞小姐,您不能进。”
  “你给我让开。”
  紧接‘嗙’的一声。
  门被人大力打开,撞上墙,又弹回来。
  俞念一把揿住,“宋隽言!”
  她转过头。
  房里没开灯,寒风凛冽,‘哐哐’震着窗。
  宋隽言脱掉大衣,挂上一旁架子。
  强烈天光,昏雾似的浮尘里,是他高而宽阔的肩背,窄而精壮的腰臀。
  如此清贵、阳刚。
  犹如谜一样的男人。
  俞念一时看得呆住,旋即涌出浓浓的不甘与愤怒。
  “宋隽言!是你关掉了我母亲的美容院,也是你让陈氏夺了我们西部的项目!”
  宋隽言嗓音平静,“工商查封商铺都有流程,报批,行事笔录,开具行政强制措施决定书……其中没有一项我可以插手的。至于,西部项目……”
  宋隽言抬眸。
  射出的精光,直叫俞念立时头皮发麻。
  “这不多亏了你投资的那六亿,不然陈氏哪有资本同你们较量呢?”
  俞念瞳孔涨大,“所以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不重要。”
  “重要!”
  俞念逼近,双手撑在办公桌。
  咫尺之距。
  呼吸间尽是宋隽言的气息。
  叫她醉,叫她痴与狂。
  宋隽言:“谈订婚那天。”
  俞念嘴唇颤抖,天塌地陷的懊悔涌向她,覆灭她。
  “如果那天你不知情,你会不会……”
  宋隽言盯着她,“到如今,你也只会想‘如果我不知情’吗?”
  俞念一愣,“什么?”
  宋隽言撑住桌沿,倾身。
  影子高山一般压制着俞念,无路可退、无处遁形。
  “你难道这时候不应该想,如果你不做那件事吗?在你心里,别人就该任由你践踏、毁灭的吗?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恶毒。”
  俞念如遭重击,扪心控诉:“宋隽言!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如果不是你,我会这样吗?”
  一句句仿佛泣血。
  “所以我跟你说了,你有怨有恨冲我发泄,满儿她不知情,她无辜。”
  又是这句话。
  第三次了。
  俞念定定看着宋隽言。
  他眼神里,有冷意、有厌恶,更有不耐烦。
  就是没有一丁点对她的怜爱。
  她就真这么不堪吗?
  豪门贵圈,哪个丈夫出轨,妻子会针对丈夫?不都统一对外,搞定山鸡野雀?
  她有什么错?
  她没错!
  错的是他!
  俞念平顺呼吸,“宋隽言。我给过你机会,你不把握,那就别怪我对你无情。”
  宋隽言后退,靠上椅子,“陈默,送俞小姐出去。”
  俞念:“不用。”
  她再一次看向宋隽言。
  阳光浮在他俊郎面庞上,说不出的迷情与诱惑。
  可惜。
  这样的他很快不复相见了。
  俞念道:“希望,你以后别后悔今天说出的这番话。”
  浓浓的警告意味。
  宋隽言却指了指门。
  陈默上前,“俞小姐,我送您。”
  俞念眼圈一红,硬生生忍着,“不用你送!”
  她拂开陈默,便抬起下颏儿,昂首出去了。
  屋子一霎沉寂。
  所有人都仿佛被魇住了一般,久久不说话。
  直到宋隽言开口:“温屿安开始抛售陈氏股票了。”
  方成恍惚从午睡里惊醒过来般,口干得厉害,“好,我现在就去。”
  ……
  阮文华还是给宋满停了学,并且给她发了消息,叫她别忘恩负义,尽早回来。
  宿舍几人纷纷来关心宋满。
  尤其何斐斐。
  “满儿,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是他们说的那样……”
  电话那端很快响起苟茜的喉咙,“何斐斐,你不会说话就闭嘴!”
  一阵窸窣声后,苟茜道:“满儿。”
  “苟茜。你最近怎么样啊?”
  依然是那个甜糯的嗓音。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不交流,不见面,会放任心中的恶与嫉妒去无限乱想对方。
  但仅仅只听对方的声音,一句好话,那些隔阂顷刻间就消散了。
  苟茜眼眶一热,由衷道:“满儿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叫你去还外套,或者我跟你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