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本就平庸的魔法,日渐衰老的躯体,遇上势头正劲、基本揽过所有大权,轻易地做到了他花了那么多年都不敢做的事情的女儿,自己还从没有打从心底里宠爱过她哪怕一天,心情的复杂程度可想而知。
  “你能忠诚地陪伴安德鲁直到最后,我很感动。”皇帝决定另外进行一场对话,他把目光转向了一直默默站在他们身后、头戴黑纱蒙住脸的贝蒂莫德,“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
  然后呢?女人觉得自己的心里简直在尖叫,但是表面上她却要抬起眼来让皇帝看到她双眼中闪烁的泪光,她知道这是她为自己争取的最后机会,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些、更无助些。
  贝蒂只需要皇帝嘴里吐出“虽然你和安德鲁没有结婚,但以后你会被皇室视作他的遗孀”这句话就足够了——这样她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痛苦、折磨才没有白费。
  但皇帝始终没有说这句话,他只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漂亮话,让四周那股子萦绕在他们几个家庭成员之间隐约的剑拔弩张散去后,就再次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贝蒂感觉刚刚眼眶里努力蓄起的眼泪,这下是真情实意地顺着她疤痕斑驳的脸流下来,在模糊的视野里,她看向了玛丽公主那光洁完美的后颈——再任性地做了那么多荒唐事后,这个女人仍然可以从容地以王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的身份站在这里,还享受着四方对她容颜的倾慕。
  这个世界真的太不公平了,怨恨和嫉妒如同火一样在贝蒂心里燃烧,为什么光是她承受一切的悲惨?为什么这些远不如她努力的女人却能轻易地拥有她用尽全力都拥有不了的东西?
  这个葬礼终于是结束了,贝蒂打算做最后的努力,她试图和夏尔洛乘一辆马车,和他再说点儿什么博取同情。结果后者直接飞到了半空中,忽上忽下、歪歪扭扭地自己往首都的方向去了。
  “看啊,父亲,他多像一只雏鸟。”玛丽眯着眼睛注视着弟弟的身影,她轻轻地叹息,然后转身登上了马车。
  第241章 泡沫(2)
  大皇子府邸如今人心涣散,被派遣来这里做事的侍从知道这个主人死了,皇室很快就会为他们安排新的差事。
  如今哪里的人手都不够用,他们连赖在旧主人的府邸偷偷懒的机会都没有,不少人几天前就已经接到了新的安排,收拾东西离开了。
  贝蒂莫德并不算是这里的女主人,虽然在安德鲁病重的最后这段日子她都在这里居住,想给皇室留一个不离不弃的好印象。
  但府邸里的人都知道,她几乎不踏入大皇子的房间。尤其是大皇子的身体开始散发出什么草药都掩盖不了的恶臭时,贝蒂恨不得搬到距离大皇子最遥远的房间,生怕那些长在他身上的恶心玩意儿也传染到她身上。
  但贝蒂并不清闲。跳河后颠沛流离的那段时间还是让她学习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做一个没有身份地位,同时还身无分文的人是一件多么难受、多么恐怖的事情。
  在意识到大皇子的死只是时间问题后,贝蒂开始做两个方面的努力:最好的状况当然是皇室能宣布她可以享受皇子遗孀的待遇,从此高枕无忧;如果没有达到上面的目的,她手里也必须要有一大笔钱。
  在她恢复了大皇子未婚妻的身份后,皇室又开始每个月给她一些贴补,似乎是为了弥补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数量还多了一些。大皇子病重后,不再有精神花天酒地,这些钱终于如数到了她的手上。
  还远远不够,贝蒂觉得自己还需要更多的钱,她要过舒适的生活,像从前那样吃救济院酸面包和烂糊面汤的日子,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但赚钱这并不是一件事容易的事情。
  她没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大皇子不开口,这里的管事也不会让她管钱。而贝蒂在大皇子的府邸没有能够信任的人,这里虽然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但却因为带着过于明显的皇室痕迹而难以拿出去变卖或典当,不然她可能钱都还没有锁进小皮箱,皇宫的问罪就先来了。
  最后,贝蒂瞄上了大皇子的治疗师,她试图用重金买通其中一个,让他将皇室用于治疗大皇子的珍稀药材偷梁换柱,再将转卖后的钱和她分账。
  女人做这件事的时候毫无愧疚之心,谁都知道那些药对大皇子已经一点儿用都没有了,这些药材只是让坐在皇宫中的人不必背负完全放弃这个血亲的无情和凉薄,比起完全被浪费,拿来充盈一下她的钱包不好吗?
  她心里只有一阵一阵报复的快乐:安德鲁,你从前从我手里抠走那些原本属于我的贴补时,有没有想过这一天呢?
  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治疗师一开始眉开眼笑地接过了她沉甸甸的钱袋、答应了和她合作,最后却翻脸不认人,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和她进行过这样的大逆不道对话,如果她再纠缠,他就要去向皇家骑士告发,让皇室的人知道原来她是这样的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
  所以,结束了葬礼、乘马车返回大皇子府邸的贝蒂才会如此灰心和绝望,在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后,她仍然几乎一无所有。
  女人用露在面纱外的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四周死气沉沉的一切,在双脚踩到地面时踉跄了一下,而过来搀扶她的侍从也心不在焉,差一点就让她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抱歉,莫德小姐,您有客人拜访。”侍从在最后关头还是让她保持住了平衡,他不等她发脾气就先开口,“正在会客厅等您。”
  谁会来拜访她呢?自从脸上有了深深的伤疤后,她再也没有去过什么社交场合,从前那些围在她四周的人也仿佛遗忘了她。
  贝蒂发现自己的心中首先涌起的是一阵恐惧——该不会那个治疗师还要来讹诈她吧?
  “我太悲伤了,今天谁都不想见!”她快速地说道,“不管是谁,把人赶出去!”
  “恕我直言,莫德小姐。”侍从说道,“见一下这位客人对您是有好处的——这可是来自艾丽薇特公主府邸的女官,您总该知道,如今没有比那位公主的府邸还热闹的地方了。”
  这个名字让贝蒂心中涌起一股厌恶,她用比刚刚更大的声音嚷嚷道:“我说了我谁都不想见!”
  “我很体谅你悲伤的心情,莫德小姐。”就在此时,贝蒂听到了一个女人柔和的声音,“我为在这种时候来打扰你感到抱歉。”
  她微微瞪大了双眼,看到了一个人从没有点灯的门厅中款款走出,这个从前被她视作手下败将的女人,被大皇子当众嘲笑、厌弃,以至于成了全首都贵女们口中笑话的玛利亚爱德华兹,这个时候是来专程看她的笑话吗?
  呵,笑吧,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心里一阵戒备的同时,贝蒂一边扫视着爱德华兹的装束和脸一边在心里冒出尖酸刻薄的想法:爱德华兹比她好不了哪里去,穿着男人才穿的裤子,脸上仍然有那么多明显的雀斑,容貌仍然如此平平无奇,甚至皮肤还看上去粗糙了不少——怪不得还是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娶!
  贝蒂蒙着面纱,及时在炎热的夏天将脸闷得通红也不愿意摘下,所以玛利亚也看不到贝蒂的表情,她继续说道:“莫德小姐,我是奉艾丽薇特公主殿下的命令,来为你送还本该属于您的东西的,门厅不方便说话,还请随我移步到会客厅。”
  “我的——”在爱德华兹揭开托盘上的布时,贝蒂因为惊喜一度忘记了其他情绪,她立刻伸出手去把那个钱袋给拿了过来、紧紧地攥在手里,钱袋沉甸甸的,比之前她贿赂那个治疗师时还重了不少。
  “你如今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周围侍奉你的人随时都可能离开,他们如果对这些钱起了心思,你是很难抓到他们的,把它收好。”女官继续说道,“公主往里面还多放了一些,作为皇室对你的抚恤。”
  “也就是说,我只能拿到这些了?”听到这样的话,贝蒂刚刚还有些开心的心情瞬间消失了,“我知道了,你接下来是不是就是要把我赶出去了?她专门派你来做这件事,就是为了让你出气,是吗?”
  “我对你并没有存在什么怨恨,莫德小姐,我认为我们都是受害者,而且您受到的伤害远比我深。”爱德华兹十分平静地应对着贝蒂的尖锐质问,“殿下的意思是,你可以选择居住在这里,但需要按月向皇室交付一笔不菲的租金——这袋子里的钱连付三个月都不够,也不会有人留下来侍奉你,因此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做。”
  贝蒂没有失去理智,所以她知道女官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她不想回父母的领地,之前目睹了天空中出现的异状,让她觉得如今没有什么地方比首都安全。
  “我有一个建议,如果你不想回家的话,”贝蒂听女官又开口,她不想让自己抬头太急切,但耳朵还是竖了起来,“你可以去首都学院。”
  “学院和从前不一样了,课程将以元素感应增强和各种元素魔法为主。进入学院的年龄范围也被放宽了,公主对于在学院中学习的人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在这三百天里听从皇室统一的安排和调遣,我记得你会一些木元素魔法,木元素魔法师是不会被安排去做很危险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