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
  “你看到了,是不是?”衡念的舌尖尝到了[执念]言语,它阴郁的音色顺着衡念的味蕾传入脑中。
  衡念却突然有些好奇,尽管是在这种生死相搏的局面中,她还是忍不住问:“你的那些小鸟呢?”
  “……”
  “死了。你们人类不是要维持社会的和平吗?在你们重整局面后,它们几个很快就被杀了。”
  [执念]说,困住衡念肢体的开始用力,想要将她的灵魂彻底撕毁。
  “好吧。”衡念试着抵抗那目标是撕毁灵魂的力量,却发现……几乎是轻而易举,不动声色地减弱力量,她开始试着打听情报,毕竟,从刚刚的记忆来看,[执念]的身上有许多关于[蓝月与红雾]的秘密,如果能破解*这个秘密……她是不是就能彻底离开这个游戏了?
  “要不要还是当一棵银杏树吧?你这样活着多累。”
  她低声蛊惑:“当银杏的日子不好吗?养养鸟、逗逗虫、偷听树下的人类讲话,不好吗?”
  “没用的。”此时[执念]倒是平淡,“祂的力量无人能抵抗。”
  衡念算了算时间,觉得不能再拖了,她说:“你先别急,看在我们一起度过许多美好时光的份上,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执念]眼珠中的蓝月逐渐盈满,很快将如同玉盘般完美无缺:“你问吧。”
  它在拖时间。
  毕竟,千年之前的恐怖灵魂,很快就要赶到了。
  衡念问:“为什么突然这么大规模地替换人类?你之前应该只会偷偷地换掉几个已死之人吧?”
  “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明明身上……”它说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话语戛然而止,只给衡念的舌尖上留下了奇怪悠长的苦涩。
  “……因为有更可怕的东西要来了。”[执念]非常坦然地说,“如果我还是向过去一样,只是捏造几个幻象来陪你们这些蠢货过家家的话,就连我也得死。”
  “所以,是为了自保?”衡念问,这个答案并不如意料中的充斥疯狂和扭曲,听上去实在过于朴素。
  “不全是。”它也许是笑了,因为衡念尝到了一点如同蜂蜜般甜腻的味道,“看你们相互猜忌的样子也有很意思……你们是怎么说来着,下饭?总之,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人类说不定还有别的方式能娱乐一下我呢。”
  “也还得谢谢你。”那丝缕甜,此时隐隐有些发苦,“我回去之后,有更多方法消磨时间了。”
  未至的灾难……
  衡念已经在不同的人口中听到过关于这件事的消息了。
  套到了足以验证之前情报的消息,她也不再犹豫。灵魂所构的躯体无限压缩,彻底失去了人类的外形,也因此挣脱了对方的控制。
  她轻轻撩拨时间的河水,只需回流几个小时。
  廖清的身形如云雾般翩然,凝实,液体月光从她的血肉中涌出。
  她抬手,正准备将那液体抹在树皮上之时,衡念轻轻用一小块有些破损的灵魂残渣包裹住了那种奇怪的液体。
  廖清微微睁大眼睛,和廖清梨九分相似的脸上闪过疑惑。
  衡念又扭曲着自己灵魂的形态,做出了和记忆中银杏树一模一样的反应。
  廖清也并不拆穿衡念。
  她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衡念的表演,食指无意间划过嘴唇,做出了一个隐秘的嘘声手势。
  有人改变了[蓝月]的剧本,但这结果……确是廖清想看见的。
  灵魂包裹着那一小摊黏稠的液体,[执念]的本体也随之而至。
  靛蓝的月下,它似乎已经明白衡念在它漫长生命中最关键的节点替它做了选择。
  看到[执念]的瞬间,衡念毫不犹豫的结束了技能,只要她此时能够回到现实,那么一切都将重写。
  伴随着几乎能够撕裂灵魂的疼痛,她最后留的话语,异常的简单。
  “还是当棵树养养小动物吧,当人、学人,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
  也许,也许。
  是时候放下那本不属于自己的执念。
  看着[玩家]如同碎片般龟裂飞散的灵魂,[执念]在此刻,突然有些释然。
  又或者,它早已在心中无数次构想过今日的接过,这才叫[失格之人]偷走了衡念的碎片?
  ……
  “……”
  再睁开眼,衡念坐在银杏树下的长椅,看上去,她正在树下晒太阳的时候睡着了,而且醒来时因为那过于不适合人类入睡的姿势难受了许久。
  事实上,她刚在另外的维度和强大的怪物激情追逃,脱身之后,灵魂发出疲惫的喟叹。
  一片金灿灿的叶子落在衡念的脸上,还带着些阳光的余温,她暂时没有改变姿势,仍旧抬头望着层叠的树影,一只雪白红喙的小鸟落在枝头,正歪着头看着衡念。
  衡念也对它露出一个笑容。
  第69章 坠入梦渊
  ◎一场梦,一个帖子,以及不愿去思考的未来。◎
  不愿透露姓名的女主人正在举办一场茶会。
  在玫瑰和桂花共同盛开的庭院中,绿茵草地之上,深红的绸缎铺在圆形小桌上,早早备好茶水和点心依次放在桌面,错落有致。
  来客之一的蓝裙女士正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
  她那靛蓝的裙摆上缀着千万星辰,云霞似的披帛柔软如同丝缕烟雾,虚虚落在象牙般白皙的手臂,衣裙华丽贵重,按理应当配上一张同样绝世倾城的容颜。
  可她的面容并不美丽,甚至透着几分奇诡——只因为,她没有面容,她的头颅是一颗正在旋转的深蓝月球。
  庭院中一共放了三把扶手椅。
  茶会的女主人有着鎏金的眼瞳,和非人般妖异的面孔。
  坐在主位的她抬手为蓝裙女士斟茶,骨瓷繁花碟中的鲜红茶点有节奏的鼓动着,随着心脏的节拍搏动。
  直至……另一位访客的来到。
  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冲淡花园中馥郁的玫瑰和清甜的桂花。
  他仿佛曾经在血中浸透淹没,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带着浓烈的铁锈气息,厚重的红雾包裹住他的上半身,女主人只能看见他做工考究的鲜红西装下摆,上面用火焰般跳动的金线勾勒出一片无尽的尸山血海。
  蓝裙女士的声音飘渺而空灵,带着晕开的透彻蓝色:“真是让我好等。”
  红衣男士只是侧头打量着茶会的女主人,雾气随着他的动作倾斜,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女士的问题,低沉沙哑地声音中有些尘埃和金属的气味:“我不像你,我对这里……暂时还不够了解。”
  两位奇怪的客人就这样交流起来,起初,女主人还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
  但很快,大量陌生的语言和诡异的音节彻底蒙蔽了她的认知,听上去像是用一个濒临死亡的人类的喉管拉奏的大提琴曲,带着绝望和死亡特有的沉寂,是她还不能接触的知识。
  于是,她只好端起热茶,透明无色的液体有着奇异的甜香,沉沉浮浮的茶叶是一种褐色头发般的植物。
  出于第六感的警示,她并不敢品尝杯中的液体。
  也许是女主人举杯犹疑踌躇的时间太长,两位客人不知何时停下了交谈,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尽管这两位从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没有眼睛,但那如同针扎般地视线还是落在了她的身上,带来一种无名的恐惧。
  “怎么不喝?这可是你亲自准备的……”
  他们异口同声,交叠的男女声落在一起,层层叠叠,传入女主人的耳中。
  针刺般的不安从女主人的皮肤传递到大脑神经,她很快想到了一个借口:“我只是想欣赏一下杯子上的花纹。”
  她旋转着手中的茶杯,亲眼看到原本是花团锦簇的图样变成了静谧的蓝月和翻滚的红雾。
  “是吗?”蓝裙女士顺势起身,她缓步走到女主人的身后,繁复细腻的衣料落在女主人的后颈上,冰冷得如同浮尸的皮囊。
  她轻轻地捏住女主人的手臂,强行让她喝下杯中的液体。
  那不祥的液体即将流入喉中,月球头颅冰冷粗糙的表面贴在女主人的脸侧,异常的触感和潜藏在心底的恐惧猛地爆发,茶会的女主人激动地睁开了双眼。
  ……
  ……是梦?
  衡念猛地睁开双眼,呼吸急促,如同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的奔跑,心脏猛烈跳动,血液汩汩冲击耳膜。
  她的睡衣被汗水濡湿,湿哒哒地贴在后背,四肢僵硬,几乎无法移动任何肢体,巨大的惶恐席上心头,她几乎。
  衡念就这样像条濒死的鱼,很久之后才彻底缓解。
  “……是噩梦吗?”
  梦境的内容已经从她的大脑皮层中消失,但那种如芒在背的——被天敌盯上的恐惧感却从未消失。
  这是个不祥的预兆,甚至有可能是……梦渊症的最初表现。
  盯着天花板发呆,睡意彻底消失,只在她的身体上留下了无尽的疲惫。